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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之所在,既是希望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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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壶送进书房来时,整个房间立即沉浸于悠悠沁人心脾的醇美芳香之中。第一杯茶落肚后,整个身体得到了极好的慰藉;再来一杯,那难忘的感觉令人低回不已。绵绵细雨中散步归来,一杯热茶所提供的温馨,美妙得难以形容。(乔治・吉辛《亨利・莱克洛夫特的一生》)。于英式下午茶文化熏陶下,英国文学家与众不同的显著特点,就是时常表现出对中国茶的歌颂。十八世纪英国文坛泰斗塞纽尔・强森自称是“与茶为伴欢娱黄昏,与茶为伴抚慰良宵,与茶为伴迎接晨曦。典型顽固不化的茶鬼。”他创立的文学俱乐部特点便是以茶会友,这种边品茶边高谈阔论文学、时政的风尚,于当时风靡一时。剧作家佩尼罗对品茶的精神文明更赞赏备至:“茶之所在,即是希望所在。”其他如诗人华兹华斯、大作家狄更斯、乔治・欧威尔等,无一例外创作灵感不少源自红茶文化并颂赞不已。茶于英国文学作品各类场景中出现,娓娓道出人物的生活及背景。比如奥斯汀《傲慢与偏见》中的众多主角贵族们,用餐完毕后必有中国茶会,可算作典型的英式红茶文学风格。

英式典雅生活方式象征

谈到饮茶大国,英国与中国在世界上同样名声显赫,中英双方一东一西各具特色的茶文化,代表着东西方不同的饮茶风格。世人皆知,茶叶乃中华民族的特产,然而英国人历史上从不曾种过一片茶叶,却用从中国舶来的茶叶,创造了他们自己独特华美的品饮方式,以其优雅、内涵丰富的“英式下午茶”文化享誉天下。如今无论英式红茶、香草茶还是水果茶,世界各地人们皆兴趣盎然,成为英式典雅生活方式的象征。

对于英式下午茶的最初认识是我刚到英国时,与一位英国小伙子组成一帮一。每周约会一个下午,印象最深的是,届时他必会一杯接一杯地沉醉在加奶的红茶中。伊顿公学毕业的贵族公子,坚持认为我的英语无论发音、语法都是在糟蹋其高尚的耳朵,虽然我吐出的句子遣词正确。“我们不这么说。”每每伊顿生蹙眉叹息。他说的“我们”,是指私立学校(Public schoo1),英语字面意思是公共学校,但为何偏说成是私立学校呢,’绝不是故意嚼舌,Publi School有着历史典故,中世纪时学校隶属于教会,一些新兴的独立学校为了显示区别教会学校,便用“公共学校”这一大众名词,意味着其民众性质。而今英国政府的官立学校称为“State School(国立学校)”都是免费教育,Public School由于学费昂贵只能属于非贵则富的阶层,而PS的学生全部都被调教出严格的贵族英语口音,于是Publlc Schoo旧音便成为英国上流社会的象征和标志。

我的英语“互相”一听我开口便摇头叹气,定要改造我的下流口音。我教他一小时汉语,他回馈我一小时英语。,一个月后,我终于忍受不了这等苦刑。一天待他享受完第一杯红茶后,我瞄准时机表示,从今以后我只教你汉语,至于英语我决定不再呀呀学舌了。伊顿生大为诧异,坚持追问我为何放弃。我吞吞吐吐一番后终于开诚布公地道白:“我觉得挺遭罪的,一开口即一塌糊涂,我看是没救了;再说我也不打算改变自己。”毕竟是英国贵族,他见我主意已定,于是“为了尊重你的个人意愿,才迫不得已放弃。”我连连称是。然而他又痛苦地表示,若我不学英语,他也不能继续跟我学汉语了,“因为通常你一小时授课可得20英镑的报酬,我没付钱怎么学?”我马上表示本人主动放弃被教诲,因此愿意免费教汉语。他表示这不妥,因他绝不愿意“特殊化”。我知道他虽贵为贵族,但经济状况并不好,付20英镑的课时费相当窘困。现场气氛开始凝固起来,于是伊顿公子便闷头专注喝茶,以抵消天使飞过的时空“AngelsPassing”。(英语俗语,每当谈话出现沉默时,便说是天使正飞过。)

一首英国民谣就是这样唱的:“当时钟敲响四下时,世上的一切瞬间为茶而停。”英国人每天“Teatime”之多,使外来者感觉英国人三分之一的人生消耗在饮茶之中了。首先清早刚一睁眼即靠在床头享受一杯“床前茶”;早餐时再来一杯早餐茶;上午无论公务再繁忙也得停顿二十分钟嘬口工休红茶;下年下班前工作告一段落时,又到了喝茶吃甜点的法定时刻;回家后晚餐前再来一番“hgh Tea”;夜晚就寝前还少不了一次告别茶即所谓的“After Dinner Tea”。真正是以茶开始一天又以茶结束一天,英国人每天一丝不苟地重复着茶来茶去的作息规律乐此不疲,成为其典型的传统生活模式。除每天规定的茶节目外,英国人还有名目繁多的茶宴(Tea Party)、庭院里的花园茶会(Tea in Gardan)以及周末郊游的野餐茶会(PicnicTea),花样百出煞费周章。一天下午四点多钟,我去大学办事,接待办公室大门紧闭,所有人都不知去向。左顾右盼地愣了半晌后发现门下角有块小牌子,上书:“Teatime'’。此时,即使你有天大的事也得恭候英国人喝完了下午茶,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英式下午茶历史趣闻

带动英国宫廷贵族享受中国茶开风气之先的功臣,当属1662年下嫁英王查理二世的葡萄牙公主凯瑟林,人称“饮茶皇后”。当年她陪嫁的嫁妆包括221磅红茶,以及精美的中国陶瓷茶具,那个时代红茶之贵重堪与银子匹敌。新皇后高雅冲泡品饮的表帅作用,引得贵族们争相效仿,品尝红茶风尚逐迅速风行成为高贵的象征。此后的玛丽二世以及安妮女王也都热衷推广饮茶文化并为了提高品味中国茶的高贵气氛,举办中国茶会时宫内特意布置得颇具中国情调,以屏风、中国茶具、银器、以及先进的移动式茶几来点缀。然而“英式下午茶”这一称谓的正式发明则是十九世纪四十年代的创举,当时那些富极无聊的贵族太太小姐们,每曰享用完午餐后,便为如何打发晚餐前的整个漫长下午而苦恼犯愁。一位名叫安娜的公爵夫人灵机一动。发明了喝下午茶这个节目,它一问世立即受到上流贵族社会的欢迎并争相效仿,从此有钱又有闲的大富大贵们,每天便拥有了一个高雅正式的名义聚在一起“说长道短”了。同时,贵族妇女们也以赴下午茶的借口而盛装出席,这便为她们展示和攀比各自华美的时装、争奇斗妍提供了绝好的机会和场所。

由于英国人饮中国茶上瘾,为了保证货源还曾避免了一场中英之间的,干戈。英王乔治三世于1793年曾派特使前来中国朝见乾隆皇帝,以进一步改善两国间的关系。一位英方随从将自己的沿途见闻日记定名为《英特使谒见乾隆》。此书叙述了当时的历史形势,说是由于英国商人在中国时常受到刁难,英国本欲与中国大战一场。但顾虑到若战争爆发,最大的受难者恐怕将是大英帝国子民们的肠胃。届时中国肯定会采取禁运的策略来对付英国,倘若由此而中断了中国茶的来源,必将引起国内动荡其灾难担待不起。因此英王决定委派特使前来充当说客,显然调停双方关系是至关重要的举措,只有继续保持友好的贸易伙伴关系,才能源源不断地获得中国茶叶,与中国交恶是万万不可以的。正是经历了此历史插曲后,才有可能逐渐孕育出精致的英式下午茶文化。

三百多年前英商店销售茶叶时,皆郑重其事地附上喝茶健身疗效说明。一、促使身体更加活跃强健。二、减轻头痛、目眩的症状。三、消除忧郁情绪。四、强化肝脏功能。五、令呼吸道畅通。六、消除疲劳恢复轻松。不过英人喝茶的方式却与中国人大相径庭,中国人讲究的是一杯清茶在手,清风朗月喝的就是那股清新芳香气息。然而英国人喝起茶来则要复杂许多,他们首先要在茶水中加入牛奶和糖制成奶茶,同时佐以饼干、糕点等边吃边喝。英国人习惯晚上八、九点才进晚餐,饥肠辘辘的下午正好来一番下午茶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茉莉花茶是西方人最为欣赏喜爱的中国特色礼品,我每次请英国人喝茉莉花茶时,都坚持强调中国绿茶不宜加入牛奶和糖,最好的享受就是品评它的原汁原味。许多英国人对此倒也欣然接受,当然有时我的这一招也吓得某些胃口顽固份子怯步而改口道:“还是要英国茶吧。”所谓英国茶即红茶,那么为何中国出产的绿茶,运抵英国后则转变为红茶了呢?传闻的笑话是,古时中国绿茶得坐一年半多的海船才能驶达英国,绿茶在大海上漂泊期间便自动发酵,到达英国时就变成为恰到好处的美味红茶了。

中国茶~是斗富的法宝

中国茶叶是十七世纪开始传入英国来的,由于运费昂贵,加上英政府对这种“东方洋玩意”课以重税,最高时竟达119%,因此当时能享用得起茶叶的人,自然只有那些富贵阶层。茶叶与普通老百姓是无缘的,贫民大众只有喝啤酒的份,唯有啤酒才是地道的欧洲土特产品,古时都是自家酿造自给自足。既然茶叶的身价如此金贵,于是乎喝茶就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饮起茶来不仅仅满足了肠胃的舒服,同时更是富豪们斗富的面子需要,能够用中国茶水招待宾客,也就成为向外界炫耀自家富裕实力的最佳方式。因此茶叶越是价高就越稀罕,越稀罕就偏有人要买,花大价钱换来虚荣心的满足,或许是项值得的投资。

随着喝中国茶同时时髦起来的是中国茶具迅速走俏,用中国瓷茶壶、茶杯冲饮中国茶才算是正宗地道。去博物馆参观英国瓷器历史展览,很容易发现古时英国出品的瓷器,无论从外观造型到图案花色,皆以模仿中国特色为时髦。那个时代英国自产的仿制品技术终比不上拥有渊源传统工艺的中国货。据说用英国茶具沏茶时茶杯会因受热而爆裂,由此便产生出另一则花絮来,如果用的是英国瓷器,便要先往茶杯里倒些冷牛奶,然后才能用开水冲茶,冷牛奶的缓冲作用令茶杯不至于出丑。富人为了炫耀自己用的是高价购来的正宗中国茶具,冲茶时往往故意当着客人的面,先将滚烫的开水直接浇到茶杯里,尔后才注入牛奶,以显示此货乃正宗中国舶来品,而非廉价的英国冒牌货。于是乎,先茶后奶被看成是有钱人家的规矩讲究,反之先奶后茶则是穷人的象征。这一小小的外在文饰细节是万万不可以马虎的,若不小心弄错了程序那就等于跌价让外人嗤笑。一直坚信瓷器还是中国的最好,不过当今的现实令人痛心,如果你去西方购物中心逛逛,立刻会发现高档瓷器柜台找不到中国瓷器的影子,那些琳琅满目、精美绝伦价格令人昨舌的瓷器,均是欧洲产品。瓷器对西方人说来不仅仅是盛饭菜、饮茶的实用品,更是摆在橱柜里供人欣赏的装饰品和艺术品。不幸的是,中国瓷器如今却成了廉价的同义词,无论颜色花纹图案均较西方逊色,西方人则是热衷收藏中国古董瓷器。

茶叶犹如黄金般的贵重,自然能与那些珠宝首饰享有同等的收藏价值。十七世纪时,英国上流名媛淑女们腰间都藏有一条镶金嵌玉的小钥匙,用它来开启特制的茶叶箱,即使是泡茶这项活也专门由女主人亲自主持,怕的是手下佣人会顺手牵羊偷茶叶。有一则笑话,一位初到英国的法国外交官被某公爵夫人请去喝下午茶,法国先生喝到第十四杯时已经腹涨难忍,只好求夫人手下留情,无论如何不能再添了。原来这位法国人不懂英国人的规矩,每次“干杯”后,没有将茶匙放到茶杯中以表示足够了到此为止,不知底细的公爵夫人只好一直不停地续茶。其实岂止那位法国人的肠胃受不了,公爵夫人更是万分痛惜她那宝贵的茶叶。到了十八世纪下半叶,英政府终于将茶叶税从原来的119%降低到12.5%,这一举措结束了茶叶只是贵族富豪特权享受的历史。随着茶叶价格的骤跌,普通平民大众也有幸加入到品茶行列里来了,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连家里的佣人甚至能在厨房里大模大样地饮茶了,这简直是搞得没上没下的了,那些大富大贵们,怎能不对茶叶跌价导致尊贵随风而逝恨得牙根痒痒呢。

饮茶新概念

时至今日,英人对饮茶的迷恋仍然一如既往,并由此喝出来一些新花样。冬天里有些英国人热衷冲泡“鸡尾茶”,此名称源自鸡尾酒,就是将威士忌酒倒入滚烫的热茶里。许多英国人每天要喝上杯浓茶才过瘾,甚至连洗澡时也不忘冲上一杯茶躺在浴缸里享用。英国是世界头号茶叶消费大国,每天英国人共消费掉一亿三千五百万杯茶,每年共消费掉世界茶叶总产量的四分之一。

在外人看来,一位标准英国人的形象应该是这样的。他供职于马可斯史宾赛连锁店,他喜爱嚼巧克力及随时随刻地畅饮英国茶。典型的英国人无论他身陷多么糟糕的困境与危机,首要之事会先沏上一杯奶茶镇定自我。一位执政工党官员,看了大半辈子医生均未能检查出究竟患了什么毛病,医生最后无意中发现此君每日进饮十杯每杯一品脱的热茶,如此超级“茶鬼”在英国并非罕见。英科学家甚至呼吁世界各地都应以茶作为主要饮料,理由是茶叶具有防止心脏病及抗癌功能,喝茶也要比喝咖啡有益得多。西方人无喝开水的习惯,家庭、办公室都不备暖瓶,喝茶时讲究现烧开水。如果你上美发厅,小、姐会给你端来一杯红茶,让你一边品茶一边享受理发师的服务。有位台湾先生到了理发厅不要茶、咖啡,偏偏要了白开水,这一“不可思议”之举,引来在场所有老外的好奇,以至于他隔了两个月后再次登门时,人家还记得这位“开水”先生。

英国每年出版一本《全英最好的茶屋指南》,专门介绍各地有名望有特色的喝茶场所,其中伦敦著名的Ritz饭店总以昂贵与尊贵名列前茅。该饭店是由与戴安娜王妃同赴黄泉的男友多迪之父经营的,戴妃生前时常光顾。来这里喝下午茶甚至规定男士必须打领带才能入内,并一定得事先预定座位,最忙时需提前两个星期方能觅得一席。事实上对许多人来说,到Ritz喝上一杯中国茶。吃上些难得的法国点心,被视为一项不同寻常的经验。此刻高尚迷人环境气氛衬托下的红茶,已与华丽的茶具、高贵的厅堂、盛装的红男绿女、训练有素及礼貌谦恭的侍者等,环绕于周围的茶文化气氛浑然一体,体现了物质与精神并重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