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猴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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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流是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志愿者。去年冬天，大学同学李响给我打电话，说他当护林员的父亲病了，需要到医院看病，希望我们能替他的父亲工作一段时间。我和阿流很高兴，因为我们早就听说他父亲看护的那片林区有一群可爱的金丝猴。

上山那天，天空阴暗，北风呼啸，大雪即将来临。进了山，才知道山里已经下雪，白的山、白的树、白茫茫的天，混在一起，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在李响的带领下，我们顶风冒雪，在山里转了一圈，看见很多从没见过、更叫不上名字的鸟兽，可就是不见梦寐以求的金丝猴。李响说：“那些家伙可不好见，除非它们没了吃的。”

第四天中午，我们正围着火盆聊天，听外面有什么响声。我和阿流急忙跑出去，好家伙，门前的空地上，蹲着一群金丝猴，浑身瑟缩，丝毫没有印象中调皮的猴相。它们金黄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白脸上，点缀着两只黑色小眼珠和两个没有鼻梁拱护的小鼻孔。

或许是因为我和阿流这两张陌生面孔的缘故，见了我们，它们纵身逃出三四十米外，警惕地看向我们。李响拿出几个玉米棒子，搓下一把玉米粒，撒到空地上，“叽叽”地叫唤。小家伙们慢慢靠近，但仍然警惕地看着我和阿流，不敢吃，直到我和阿流也撒下玉米粒，学着李响的叫声，它们才跳过来抢食。

十几个玉米棒子吃完了，李响又拿出几个苹果和香蕉，扔给几只年老和年少的金丝猴。几只半大的金丝猴立即过来争抢，一只体型最大的母猴一声尖叫，半大的家伙们乖乖地松手，继续在雪地里寻找玉米粒。

我叫李响再喂一些，李响却关门，说：“够了，不能喂多。”我本想说李响太小气，但一看房里的玉米棒子和水果不多了，要是将它们喂饱，不出一个星期就没存货了。

第二天上午，李响得到通知，他的父亲需要到城里住院，让他快下山陪护。李响只好让我和阿流留在山上，自己立即下山去了。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大雪还在下，金丝猴们又来了。看上去，它们比上次更冷、更饿，一个个抖成一团。我和阿流赶紧给它们喂了十几个玉米棒子，又拿出水果扔给年老和年少的金丝猴。那几只半大的家伙又过来争抢，那只母猴连叫几声都不起作用，于是跳上去揪打它们。它们没办法，将抢到手的水果狠狠咬一口，才不情愿地丢下。

我和阿流于心不忍，又抱出十几个玉米棒子来。它们很快又吃完了，却仍然赖着不走。我和阿流一商议，索性让它们吃个饱……

它们终于吃饱了，仿佛是报答我们，小家伙们当着我们的面，玩耍打闹起来。

两天后，它们又来了，我和阿流又把它们喂饱。

房子里储存的食物没有了，我和阿流到山下一个小市场买来食物。

此后，它们每隔两三天就来一次，每次我们都把它们喂饱。看着它们越来越胖的身子，越来越活泼的身影，我们往山下买食物的脚步更勤快了。

清明节前，李响父亲的病好了，我们该离开了。那天，我和阿流买来两大袋面包和水果，给这群小东西举办一顿豪华“宴会”，直撑得它们最后拿着面包、水果相互投掷和打闹，我们才依依不舍地下山。

今年春节，我给李响打电话，说想再去看看那些金丝猴。不料李响一声长叹：“哪里还有金丝猴？”

“发生了什么事？”我惊问。

“还不是你和阿流做的好事！”李响说，“像人一样，金丝猴也有惰性，你们两三个月里尽把它们喂饱，它们以为从此就可以衣食无忧了，所以今年秋天它们一改往年采摘、储藏食物的习惯，只是一味玩闹。入冬后，它们每天都找我父亲要吃的，而我父亲并不知道它们没有食物，仍然像以前那样只是在十分寒冷的时候给它们少许的食物。这不，它们都饿死了。”

“怎么会这样？”我对着电话喃喃地说，“敢情，我们对它们的好，是对它们的……”

“是对它们的伤害！”李响说，“记住，不论对谁，过分的爱，就是伤害！”

华利摘自《微型小说选刊》

2014年第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