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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婷 VS 陈明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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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京辉范儿的小剧场人生

杨婷导演、陈明昊主演的话剧《开膛手杰克》只有三个演员,却在一桩百年悬案的讲述中引起人重重思索。

他们都曾经在大剧院的舞台上熠熠生辉,却也甘愿在小剧场和观众零距离,

他们并不认为“大戏时代”会对小剧场造成真正的冲击,重要的是,戏可以小,但必须高级。

排练就是一场战争

一位需要在舞台上树立权威感的美女导演,一位不屑于直接达到目的、永远在问问题的艺术家男演员,话剧《开膛手杰克》的排练过程就是一场战争,而战争的结果是,他们多年的友谊得到升华:他们不仅仅是对手更是战友,了解了彼此的实力和布局,更能背靠背地团结在一起。

杨婷:可能你不知道—咱们的《开膛手杰克》最初只是编剧郭琪剧本的一半。她偶然在Discovery频道看到开膛手杰克的案子,就写了个剧本,分上下两场,上半场,探长罗伯特侦查案件,遇到形形的嫌疑人;下半场,一个公路女巡警为了侦破一个多年的公路杀人案,在路上遇到形形的人。整部戏就俩主角,一男一女,在上下半场互为警察和嫌犯,结构非常好,但我一看那瀑布般的台词量,就觉得排一半就够了,把上半场拿出来,又删减一番,成了咱们现在这出戏。男主角就是照着你写的,因为我当时已经打算跟你合作个戏。

陈明昊:我到二度创作了才加入进来。我喜欢这个戏在于它的丰富,给观众留下很多空间,很多朋友跟我说,他们就是一边看一边想自己的事儿。戏剧的魅力就在这里,舞台是个小窗口,透过这个窗口看世界。我对其中最感兴趣的命题是选择,选择意味着一定有几个同比重的东西在你面前但你只能要一个,所以没有选择可能就没有痛苦,而有了选择一定就有无奈。

杨婷:现在排完了说起来挺轻松的,但排练过程中挺难受的,崩溃,绝望,再重新燃起希望,再破灭……因为你和赵晓苏、赵红薇都是成熟的演员。如果是年轻演员,我能采用压制的方式,“我是权威,都得听我的,导演最大”,可对你们三个,咱们是导演和演员的关系也是多年朋友关系,不能压得特别死,得商量着来,这样总会发生很多争执,结果就是一场戏恨不得两星期了还拿不下来,每句台词都要分析探讨,尤其是你,永远不停止思考,永远在问问题。人家掘地三尺,你是挖不动了还要挖。光一个上台,你都要想要不要搞个绳子你爬上,等到了某个位置再把绳子剪断让你摔下来,或者拿这个喇叭上去……你永远在给自己制造难度,从不屑于直接到达目的,宁愿走弯路。你思考、创造,灭掉自己的想法之后再质疑我,这个过程,我们都挺痛苦的。

陈明昊:在这个时代,只反映出一个面的矛盾都是简单的,人必然是有很多矛盾,你可能看到他戳在那里,但其实背后有很多力量。表演就是在一个小空间里找到这些力量,可能我没法一下子抓住,我得不断地刨。在那些问题里头我的核心问题是,怎么演好这个角色?再往里一点:戏剧到底是什么?表达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表达?表演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演?可能这是一个特别虚幻的问题,这辈子都找不到正确答案,但在过程中有很多小问题促使你接近那个正确的点,可能接近的方向也是不对的,但只能在彻底的否定自己中才能继续接近,可能永远找不到答案,你只能知道自己在接近它。

杨婷:最初我不理你,后来我发现不能总这样回应,太坏,得真的谈。咱们对峙过,打到不可开交过,到最后各自退百分之五十,把场子空出来,好东西留下,不好的拿掉。我觉得这种“争斗”特别好,经过它,我们明白彼此的实力、布局,这比我提前想好所有的东西更有效,如果所有人都按照我说的走,那我们都不会有进步。

陈明昊:如果排练再多一段时间,咱们还有好多东西可打,这是个没有结局的战役,下一轮咱们接着开战。排戏不就是这样吗,如果没有各自的想法,排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就要把不同观点归拢到一起,但合作的双方必须在某个基础上有共同认识再说“打”,这种“打”是互相给劲儿的,带来正能量。

杨婷:一开始每天到凌晨一两点我就困得睁不开眼,后来是一看表,才一点,咳,再排会儿,不到三四点都不想走。我知道每天我和红薇走了之后你还要再和晓苏待一小时,再聊聊今天的戏,其实是个特别好的学习过程。中间我也有好多朋友来,就觉得大家是个团体,互相给予对方温暖和力量,都没有私心,什么都不是你一个人扛。我觉得话剧界都是这样,尤其之前排孟京辉很多戏,他给大家营造了一个特别好的空间和氛围。

我们都是孟京辉范儿的

杨婷和陈明昊都曾经和孟京辉有过多年合作,他们的作品也常被说“带有浓厚的孟京辉风格”,但他们从不觉得这是限制,因为在孟京辉带给他们的空间之外,还有更多的门需要他们自己去推。

陈明昊:中戏是我戏剧的启蒙阶段,刚一毕业就去演孟京辉的戏,他的戏剧美学给我很大的影响,是在他的影响下我慢慢形成自己的戏剧观念,当然他也给我很大的空间来寻找自己的戏剧感觉。

杨婷:他也是对我影响最深的人,从1999年到现在,我的每个作品他都帮忙,是各种层面的帮。跟他排了这么多年戏,他的一些东西深深印刻在我脑海中,我特别喜欢他的洋范儿,你看他培养出来的演员,都是洋范儿的,带到哪儿都不会跌份儿,穿衣、谈吐、举止,都是国际化的,这都是孟京辉带来的。

陈明昊:他影响了我们戏剧观念的建立,但我们又不可能跟他做一样的东西,因为生活是不一样的,而我们在作品里要表达自己对生活的兴趣和感悟。他对我的影响或者说恩情把我打开了很多,但之后还有更多的门需要我们自己去推开,要依靠自己的悟性和之后下的工夫。

杨婷:我的每个戏都会被评论:带有浓重的孟京辉风格,听到这句话我挺开心的,起码说明我起点挺高的,我不怕别人说什么。我导演的每部戏都会挂他的监制,每次他来看,我都说,不会给你丢人吧?他说不丢人,那就行了。但我并不担心没有自己的风格,你依然可以从作品中看出我的色彩和强调,譬如我坚持做喜剧,我喜欢喜剧,喜剧中有悲伤的东西,比单纯地让你乐呵乐呵更为高级。我肯定不会搞个大悲剧,不会苦大仇深,生活中总是有很多让你觉得无奈的东西,是哭着接受还是笑着接受,我一定选择后者。如果要痛哭流涕地活,人生太可怕了。

陈明昊:其实悲剧喜剧我都研究过,觉得不管类型如何,内心都是一种享受,艺术就是给人的内心带来幸福,而悲剧喜剧都能达到这个效果。我也倾向于你说的那种风格,因为生活中许多事是没办法解决的,无论采用什么方式都会有冲突,可能只能去自嘲、去自我解剖,这种态度对我的表演起到很大作用,我只能表达而非说教,因为我也没办法给出答案。

杨婷:我觉得自己另外一个特点是,对表演有洁癖。不能忍受戏的节奏不准、表演不到位、人物没有性格和力量,我的戏里表演的成分比其他各部门比重更大,如果表演不准确,其他手段再好也不对,而对一个表演上下大工夫的戏来说,干净简洁的舞台就很好。

陈明昊:我觉得表演和画画、音乐只是形式不一样,本质相通,表达的都是内心的感受,是精神层面的东西。表演有各个派别,本身没有问题,但好与坏的分野就是内心是否真诚,假的表演是我没办法接受的。为什么需要排练,现在给你一段词,让你五分钟之后表演出来,你能表达的一定是表层的东西,用一些经验和技巧来表达,这绝非好的表演,想要“真”的表演,就需要时间,找到内在你对它真正有感受的东西。

小剧场是快乐,大剧场是虚荣

陈明昊住在西山边儿上的院子里,闲来种种树养养鸡;杨婷曾经热衷过买LV包,但上回去法国,最大的LV店她压根没进去。他们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需要用“坚持”这个看似高尚实则较劲的词儿来表述,更重要的是,在相对的闲适中他们找到了乐趣。

杨婷:从演员的角度,我觉得小剧场是快乐,大剧场是虚荣;从导演的角度,小剧场是质朴,大剧场是炫耀。能进大剧场,作为导演肯定有成就感,就觉得要证明自己的某些东西,“好”比“不好”重要得多,它承载了很多东西,想法、认知和期许,关乎成败;而小剧场特别纯粹、简单、干净,好或不好,跟你最初的出发点是一样的。不一样的观众人群会影响创作者的心态,我觉得小剧场更舒服,可能因为刚开始做导演,对自己没太大要求。

陈明昊:感觉还是挺不一样的。大剧场有种距离感,你得先释放,而后获得从更多的人群那里返回的能量;小剧场更容易让演员感觉到自我,你感觉到自己在讲述,气场渐渐包裹整个场子,和观众融合在一起。就像吃饭一样,你去个小馆,拼个小桌,慢慢觉得整个馆子都成了你的地方;可如果你去一个正式的大餐厅吃饭,就没有办法影响到整个空间,或者需要借助别的手段才能影响到。其实对我来说没有特别大的分别,大小剧场我都挺喜欢的,毕业最初的几年演了不少小剧场的戏,演过《两只狗的生活意见》之后多数在大剧场待着,突然这次又来了个小剧场,就像又进了小饭馆,来个肉串啤酒吃得爽口,特别舒服、亲切。

杨婷:你也不虚荣。

陈明昊:虚荣与否我不知道,光知道每场演完了都挺有空虚感。刚才我开车来剧场的路上还在想,这么一晃儿就到这一轮的最后一场了?还挺失落的。说回虚荣,得看你觉得它是个什么样的词儿,我也不排除它是个脏东西,如果你搞创作搞表达,肯定要把自己打开,打开就不能避免脏东西过来。所谓的虚荣,人在某一段时间中会有一点这种感觉,关键在于如何调整。

杨婷:都说现在很多投资进入戏剧行业,戏做得越来越大,但我并不觉得这会对小剧场造成什么冲击。大量明星进入戏剧是件好事,戏剧目前还是小众的艺术,而明星会带动往常不进剧场的人来看戏,如果明星们演的是个好戏,等于大家奔着明星进了剧场,受到一个话剧培训,这个起点是很高的;如果他发现了戏剧的美妙,那今后他会关注这个领域,即使没有明星他可能也会来看戏,还会带动周围的人,这是在培育戏剧市场。但是我讨厌那种目的性特别明确、就是冲着讨好观众、拿点钱去、跟表演没什么关系的戏。观众是需要引导的,不能他们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一定要给相对高级的东西,至少是有真正表演的戏,至少有还不错的演员,如果这都保证不了,那没什么看的意义。

陈明昊:拿话剧挣钱,现在还没到时候吧。我也是听别人说,话剧不挣钱,因为大众还没有看话剧的习惯,为什么还没有这习惯?那就是还没有那么多好看的戏,我们搞创作的,最笨最简单可能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戏排好。至于个人能不能挣钱,我从来不想说这行多苦,好多人说“坚持”,我觉得这个词有问题,就像非要跟自己过不去似的,其实不是,是因为我选择这样的生活。我也可以做很多别的事,拍电影电视剧,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住在西山边儿上的院子里,种点树养几只鸡什么的。

杨婷:咱们排戏那会儿天天都得早上回去,下午又得过来,北京那几天天特别脏,忽然有一天天晴得不得了,我知道你刚起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看表—得走了。

陈明昊:其实排练场也是阳光明媚的。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喜欢那种环境,这么多年了,想改变也挺难的。说直白点就是上了路了就一直往下走,说积极点就是自己享受其中。别说其他地方名利更大,每个人时间就这么多,能功成名就的,没有哪个光靠运气,实际上他付出的比你看到的多得多。所以我脑子里没有一条所谓更快成功的路,其实什么路都一样,都有很多可琢磨的地方,很多未知的乐趣,而我不愿意那么忙,那就像现在这样生活吧。

杨婷:我常说自己是个特别爱钱的人,最快乐的事就是拿着一摞人民币数,有次我去银行办事,看见柜台里人家数钱,我站那儿看半天,特别高兴。但是我并不在乎它,因为它对于我的生活,够了,路边吃个肉串喝个啤酒够了,去趟马尔代夫也够了。以前我特喜欢LV包,每年都买个新款,但现在觉得它永远在过时,又不背,真是浪费,上回去法国,最大的LV店我根本没进,特自豪。其实当你想要维持某种生活状态的时候就会担心未来,但如果你没有太高要求,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不用规划什么,每天挺高兴的就行了。

杨婷

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曾主演《恋爱的犀牛》《切格瓦拉》等,2005年起开始做戏剧导演,代表作有《新娘》《开膛手杰克》等等。

陈明昊

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曾主演《梁祝》《臭虫》《琥珀》《两只狗的生活意见》《四世同堂》等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