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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最感谢的是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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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有想过如此不起眼的一件小事情,竟会让弟弟对我感激至今,甚至牺牲自己上学的机会打工挣钱供我读书。弟弟虽不善言辞,却始终用行动证明了他对我的关爱。今天,在弟弟婚礼的宴席上,我听完弟弟讲述的那个冬天里的故事,回想起这十几年里,弟弟为我所做的一切,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的家在一个偏僻的山村,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在我三岁的时候,妈妈生下了我的弟弟,打他出生那一天起,我一直很讨厌他,因为在农村,儿子是用来养老的,而女儿却是替人家养的,因此,父母总是特别宠他,给他买这个买那个,这让我心里特别嫉妒。虽然我很讨厌他,但我却不得不隐藏起厌恶他的样子,每当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候,我总是把他丢在一边不管他,自己去跟小伙伴们玩游戏,可他却总是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跟在我身后,一边吸着鼻涕,一边追着我喊:“姐姐,姐姐,等等我!”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跟弟弟也一天天地长大起来。记得我11岁那年,村里的女孩子都流行用一种四四方方的小花手绢,我羡慕得不得了,可是家里穷,没有多余的钱买。有一天我偷偷拿了父亲抽屉里5毛钱,准备到集市里去买一条小姐妹都有的那种花手绢。可是没等我去买,父亲就发现钱少了,于是父亲大发雷霆,他手里拿着一根竹条,让我们跪在墙边,大声呵斥着我们,问到底是谁偷的。我被当时的情景吓傻了,低着头不敢说话,脸却红红的。父亲见我们都不说话,脾气更大了,他说:“那就两个一起打!”说完扬起手里的竹竿,忽然,跪在一旁的弟弟抓住父亲的手,大声地说:“爸,是我拿的,不关姐的事,你打我吧!父亲听了脸色变得通红,挥舞竹条用力地抽打着弟弟,一边打一边骂:“我打死你个偷东西的!打死你,看你还偷不偷!”弟弟的背上、肩上、腿上被抽出一条条血红的印子,弟弟一边躲,一边哀求着父亲,父亲打累了,坐在炕上骂道:“你现在就知道偷家里的,将来长大了还了得?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

当天晚上,我和弟弟睡在一个炕上,看着弟弟身上伤痕累累,我心疼不已,可弟弟却一滴眼泪都没掉。半夜里,我终于忍不住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弟弟用小手拼命地捂住我了的嘴,他说:“姐姐,你别哭了,反正我也挨完打了。”

弟弟中学毕业那年,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与此同时,我也接到了省城里一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知道消息的那天晚上,父亲蹲在院子里一袋一袋地抽着旱烟,嘴里还叨咕着:“俩娃儿都这么争气,真给咱家争气!”母亲却偷偷地在一旁抹着眼泪说:“争气有啥用啊,拿啥供啊?”弟弟走到父亲面前说:“爸,我不想念了,反正也念够了。”父亲一巴掌打在弟弟的脸上,大声骂道:“你咋就这么没出息?我老杨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们姐弟俩给供出来!”说完转身出去,挨家挨户地向亲戚朋友们借钱。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和母亲满脸的皱纹,我实在不忍心再让他们再为我们操心。我想了很久,对着弟弟说:“你得念下去,男娃不念书就一辈子走不出这穷山沟了,姐不读了,姐可以出去打工挣钱。”弟弟看着我,点点头。没想到第二天天还没亮,弟弟就偷偷带着几件破衣服和几个干巴馒头走了,在我枕边留下一个纸条:姐,你别愁了,考上大学不容易,我出去打工供你。我握着那张字条,趴在炕上,失声痛哭。

我用父亲满村子借的钱和弟弟在工地里搬水泥挣的钱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在大三的一天,我正在寝室里看书,同学跑进来说:“梅子,外面有个老乡在找你。”怎么会有老乡找我呢?我连忙跑出去,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身着青灰色衣服的瘦小的身影站在校门口的大树下,定睛一看,原来是弟弟。他头发乱蓬蓬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工作服上满是水泥和沙子。我心疼地说:“你咋和我同学说你是我老乡啊?”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说:“你看我穿的这样,说是你弟,你同学还不笑话你?”我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我给弟弟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哽咽着说:“你本来就是我弟,这辈子不管穿成啥样,我都不怕别人笑话。”我们聊了一会儿,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衣服内侧的小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只蝴蝶发夹,弟弟高兴地在我头上比量着,说:“我看城里的姑娘都戴这个,我就给你也买一个……”我再也没有忍住,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抱着弟弟大哭起来,弟弟却一脸惊慌地问:“怎么啦?姐,怎么啦?”

毕业后,我第一次领着男朋友回家,看到坏了多年的窗户新安上了一块玻璃,屋子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男朋友走了后我向母亲撒娇,我说:“妈,你咋把家收拾得这么干净啊?”母亲老了,笑起来脸上像一朵,她说:“这哪是我收拾的啊,这是你弟提早回来收拾的,他说你第一次带朋友回家,不能让人家笑话咱……你看他手上的口子没?是安玻璃时给划的……”我走进弟弟的小屋里,弟弟正靠在床边看书,见我进屋来,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书,他笑着问我:“姐,他走啦?他人还不错的,与姐满相配的……”我低着头,一直默默无语,只是拉过他的手,果然,在右手的手指上划开了好长一道口子。我给他的伤口上药,问他,疼不?他说:“不疼。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我在工地上,石头把脚砸得肿得穿不了鞋,还干活儿呢……”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把嘴闭上不说了。我把脸转过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结婚后,住在了城里,几次和丈夫商量着要把父母接来一起住,他们都不肯,说离开那村子就不知道干啥了。弟弟也不同意,说:“姐,你就全心照顾姐夫的爸妈吧,咱爸妈有我呢。”丈夫当上了厂里的厂长,我私下和他商量着把弟弟调上来管理修理部,让他做一份轻松点的工作,丈夫同意了。回去一跟弟弟说,弟弟却不肯,执意做了一名普通的修理工。一次,弟弟在帮别人家修理电线时,不小心让电击了一下,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右腿骨折住进了医院。我和丈夫去看望他,看着弟弟支着打着石膏的右腿,我又是难过又是心疼,我埋怨他说:“早让你当干部你不当,现在好了,摔成这样,要是当干部能让你去干那活儿吗?”弟弟一脸严肃地说:“你咋不为我姐夫着想呢?他刚上来,我又没文化,直接就给当官,到时候,人家还不在他身后指指戳戳的啊?”在一旁的丈夫感动得热泪盈眶,我也哭着说:“弟啊,你没文化都是姐给你耽误了。”他拉过我的手说:“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啥?我只知道你是我姐。”

弟弟30岁那年才和一个本分的农村姑娘结了婚。在婚礼上,司仪问他,你最敬爱的人是谁,他想都没想就回答,我姐。接下来,弟弟讲了一个我都记不得故事: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在邻村,每天我和我姐都要走上一个小时才到家。冬天里的一个下午,在学校里玩耍时我不小心把自己手套丢了一只,我姐怕我冷,就把她的手套给了我戴上,她自己就空着一只手。等到回家以后,我姐的那只手冻得都拿不起筷子。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我这辈子一定要对我姐好。

弟弟说完后,台下掌声一片,宾客们都把目光转向了我。我哽咽着说,我这一辈子最感谢的人是我弟。

张丽华荐自《都市文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