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大衣哥”一唱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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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朱之文火了

朱之文，41岁，山东单县农民。

几个月前，朱之文去山东电视台参加了一档海选节目《我是大明星》，他穿着一件老式旧军大衣唱了几首歌。2011年3月5日节目播出，朱之文唱歌的视频也被传到网上，并迅速蹿红网络。有网友被震撼了，说他唱得好，“比旭日阳刚还给力”，还称他为“大衣哥”。这个一边种地一边打工的农民，生活也由此被改变。

朱之文家在菏泽单县郭村镇朱楼村。村子很偏僻，如果从菏泽坐车，要倒几次车，几个小时才能到。就是这样，还陆续有城里的小汽车驶过坑洼的村路，在朱之文家门前小道停下。省市电视台的记者，把朱之文家里里外外拍了好几遍。

朱之文这才知道，自己火了。“有要包装我的，有要做广告的，有给我找工作的，有要采访的，有要我演出的，有要给我做经纪人的。”朱之文说，他都不知道咋办了。

在参加海选节目前几个月，朱之文花了100多元，给家里添置了台12英寸的彩色电视机，通了有线。山东电视台综艺频道在播《我是大明星》，很多“平民选手”参加。朱之文看了几期，有点动心，跟媳妇李玉华说，想去。李玉华说，行，去吧。

2011年2月13日，下着雪，朱之文坐上大巴，奔着济宁海选去了。节目组在菏泽没设赛区。出门前，冷得慌，朱之文穿了件军大衣。这件大衣是3年前他在河北廊坊打工时买的，花了70元，是他冬天里最好的衣服。

到了海选现场，看见黑压压两三千人报名，朱之文心里没底，想回去了。他跺着脚在门口转了好几圈，心疼路费。赶上春运，原本20多元的车费，涨到45元。“这要是回去，来回90块钱，不是白瞎了？”他留下了。

《我是大明星》济宁赛区海选导演李迎回忆，当时十几个选手一组，等着比赛。朱之文坐那里等了一个多小时，起身跟李迎说，我给你唱两句，行就行，不行我就回家了，晚了我就赶不上回去的车了。

听他唱了两句，李迎让他提前上台比赛。朱之文上了舞台，穿着军大衣，戴了顶旧毛线帽子。他用单县口音普通话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开唱：“滚滚长江东逝水……”

摄像师李新胜回忆，他当时有些蒙，“转悠了一圈，都没反应过来是镜头里这大哥唱的。”

啪啪啪，有观众站起来喝彩，随后是雷鸣般的掌声。

中途，评委突然掐掉音乐，听他清唱。有评委“刁难”，问他是不是专业歌手乔装成农民，要他把军大衣脱了。朱之文面露难色，说我这是穿最好的了，里面衣服挺难看的。领口发黑的白衬衣，是在集上买的旧衣裳，一块钱一件。红毛衣是10年前妹妹给织的，袖口脱了好几圈针。脱了大衣后，朱之文拽了一下毛衣袖口，说：“我这衣服坏了。”

唱完《滚滚长江东逝水》，他又唱了《驼铃》。现场依然是掌声四起。

不过，朱之文还是心里没底。后来在电视里看到自己的表现，朱之文说，太紧张了，没发挥好。

2011年3月5日，这期节目播出。网友评价“技惊四座”，“如杨洪基原音重现”，并给他取名“大衣哥”。

种地 打工 唱歌

朱之文家里，有间六七平方米的练歌房。他说是前几年改造的。

几年前朱之文到北京打工时，一位老太太见他爱唱歌，送了他一架旧电子琴。他回家支起来，后来搞了练歌房。他其实不会弹琴，也就跟着键盘练练“哆来咪”。

现在，电子琴成了摆设，早坏了。练歌房角落里散落着沾满泥浆的旧胶鞋，轮胎，半袋粮食。墙上，贴着练气韵的拼音字母表，挂着练口型的方形镜子，还有打工时带回的美女画。看着美女画，朱之文涨红了脸。他说墙掉灰，砖头都露出来了，不贴画儿不行。地上铺着同是捡来的红地毯，朱之文说，找找舞台的感觉。

堂兄朱之兴说，朱之文小学时候歌就唱得好。他记得，有次老师教唱革命歌曲，8岁的朱之文腾地站起来，嗓门洪亮，得到了老师表扬。朱之兴觉得，或许那是朱之唱歌的源头。

“弟兄3个就数他嗓子好，这是天生的。”哥哥朱之训嗓音略带沙哑。他说，弟弟从小爱唱，“爱唱就唱吧”。

朱之文没接受过专业训练。小学上了3年，他12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朱之文辍学回了家，帮着种地、砍柴。他挨过饿。16岁那年，和村里人一起到北京打工。头几天，找不着工作。没钱买吃的，十多个人凑钱买一碗面条吃。轮到朱之文，只剩口汤。

20岁时，朱之文花15块钱，在开封旧货市场买了一台录音机，又花了一块五毛钱买了盘《中华大家唱卡拉ok》磁带。

朱之文说，天天听，天天唱，守着盘磁带学了一两年。后来，朱之文在旧书摊上买了本《民族声乐的学习与训练》。他搬来字典，查不认识的字，开始每天练声。天蒙蒙亮就起床，到离家500米外的河堤上练声。练完，回家吃饭，下地干活。雨雪天也去练，他觉得“天气越恶劣，越能打得开嗓子”。

朱之文说，他这样坚持了20年。外出打工的时候，也唱，唱歌还能解闷。

穷家“老小孩”

妻子李玉华认识朱之文的时候，就知道他爱唱歌。她说，朱之文干农活时候也唱。拉着车，锄着地，坐在田埂上，走在路上，扯着嗓子就唱。

村里人说，朱之文像个老小孩儿。干活时候碰到邻居，要是有人说“来，给我们唱一首”，朱之文放下农具，比划着手势就开唱。堂嫂杨玉玲说，听的人越多，朱之文越来劲。邻居侯雪芬说，朱之文每天天一亮就开唱，她家都不用定闹钟了。每到农闲时候，朱之文外出打工了，“没他唱歌还真不习惯”。

在朱楼村，很多人家都是红瓦的新砖房。朱之文家，还有间老土房没翻新，大白天也透不进光，黑黢黢的。朱家除了那台12英寸的电视机，还有台老式双卡录音机，放在辨不清颜色的桌子上。

“俺家最次、最穷，但没谁瞧不起。”李玉华说，“赶上过年过节，叔伯大婶都送点羊汤羊肉，之文从小苦，大伙儿都同情他。”

去年最困难的时候，家里每天都吃自家的菜和粮食，不花钱，一块钱撑了15天。孩子们嚷嚷着要吃糖块，朱之文哄他们“不能吃，吃了牙疼”。

朱之文说，家里穷，但妻子李玉华从来没说过他。去年他牙坏了，疼得浑身发抖。家里没钱，李玉华要卖粮食，朱之文不舍得，说忍忍就好了。夜里他疼得受不了，起来用凉水冰牙。第二天，李玉华把长辫子剪了，卖头发卖了200元，给朱之文买中药。

出名了，村里人觉得，朱之文该“翻身”了。

堂嫂杨玉玲说，前几天在路上遇见朱之文，她问，要是搞好了（出名了）会不会不认识大家？朱之文拍着胸脯说：“不会那样做，搞好了我还是以前的朱之文。”顿了顿又说：“我怎么也不会忘本，怎么也不会扔了玉华。”

出名的烦恼

《我是大明星》节目的制片人丁坤年介绍，朱之文海选晋级后，参加了月度半决赛，已破格晋级年度总决赛。

3月9日，朱之文答应电视台的人，第二天去济南录节目。第二天一早，他又反悔了，“逃”了。他说，想找个地方去坐坐，清静清静。他要琢磨琢磨那些打电话要当他经纪人的，到底是要干啥。他说累得慌，还是想过原来的日子。

这天出门前，朱之文把军大衣用塑料袋裹住，夹在腋下。他说不能穿在身上，怕被认出是“大衣哥”。他想了想，又掏出手机，关了，“等夜里没人了，我就回家”。

朱之文对记者说：“早知道会出名，就不去了。”记者问他以前参加过比赛吗？他说：“参加过。在河南商丘参加广播电台首届卡拉ok大赛得了第二名。在河南的沁阳参加腊梅节唱歌比赛，拿了第一名。但这次是省里的，上电视了。”他表示，对出名后给他生活带来的变化，感到不适应。

“夜里从来没睡好过。晚上总有人给我打电话，非得要做我经纪人。经纪人是干啥的，我都不知道。”他还说：“都是问我要多少钱。我不要钱，拿钱买我，我也不干。我就想在家练练歌，下地种菜，喂鸡喂羊，和乡亲们开开玩笑，挺好。突然这个变化，我接受不了。还是以前的生活好。”

记者问朱之文：“出名了，如果有钱了，有没想过改善生活，盖个新房什么的？”他连声说：“不不不，没想过。我家里房子下雨天也不漏雨，行了。人家亲戚朋友不要的衣服都给我孩子穿，够了。我从小长这么大，看老板拿百元大钞，一拿就几万几十万，我想都不想。那钱不是我的。就是亿万富翁，你人没了，什么都带不去。真有钱，我想给村里修修路，大家说你心眼好，这听着舒服呢。有钱没钱，咱还按老百姓这样过。孩子、老婆和和睦睦，比有钱还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