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的自我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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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向京从不接受评论授予的“女性主义艺术家”头衔，对于具有明确指向性的“女性主义”， 她说：“我不觉得我属于这一种类型或者我是具备这样一个理论背景的创作者，只是因为我做了比较多的女性的人群，但我觉得对我来说女人或者女人的身体只是一个载体，只是我装载什么东西的一个容器而已，就像我做雕塑，只不过是表达的一个需要。”

关键词：偏执觉悟

向京思维敏感、跳跃并带有偏执的活力，她的作品呈现出一种任性的执着，干脆、明确而直截了当，但总会逼迫人不自觉的向深处思考而不是停留在物像的外表，关于处境，关于情感，关于成长，关于生命，也关于人性。向京坦言：“我更愿意被称作人性主义者。”

最初以创作拒绝长大的青春少女题材向京崭露头角。2003年，开始做《你的身体》和《处女系列》，由此开始被贴上了“通过身体说话”的个人标签。《你的身体》将近3米高，作品中光头的女人被置身某个预设的场景中，颓废、倦怠、茫然失神、赤身的坐在椅子上，观者眼中的女人身体健硕饱满，强壮的双腿微微分开，右侧腹部一道疤痕触目惊心，面部的五官与神情都令人心理产生异样，最为醒目的是眼睛，超大的黑色瞳孔里盛满情感，究竟是什么每个人会有不同的解读。《你的身体》的创作是向京状态达到顶点后一下子做出来的，也是向京风格发生重大转折的标志性作品。“身体是对腐朽灵魂的一次震撼”，向京要做充满摇滚精神的作品，真实、震撼而充满力量，这一直是她努力奋斗的方向。

2005年，向京收录了2003―2005年间的主要作品做了题为《保持沉默》的个展。向京的作品向往人性深处的挖掘，而拒绝阐述物象表层的真实与否。一件承载人性光辉的作品，无论表象亦或本质从来都具备无法被遮掩的鲜艳。瞿广慈为向京的展览写序,引用维特根斯坦的语录：“所有不可说的，我们必须保持沉默”。这是一个不用语言去解释的展览，而真实也必会在沉默中显现。

如果说向京早期作品是带着女童的视角呈现出拒绝成长的意味，那么，在《保持沉默》个展中的作品，则是用女性偏执的敏感对某一类社会群体投射的深度关注。认知世界的方式随着人不断的年长自然地发生改变，向京由强调自身的存在价值，描绘外部世界的侵犯和内部世界的关闭，到把目光投向同类群体，将注视直接指向人性本身而不是简单的性别话题。用身体的方式说话似乎就是女性的标签，向京也采用了女性身体语言为命题去说明某个群体和世界的关系，身体作为人类自然属性的一部分，但在社会权力结构中，它又同时具备了特殊的社会属性，艺术家利用“第一人称”的表述方式，即，作为艺术家本身的女性身份，自然是用女性的眼睛看待世界，也自然是用女性的身份说话，而借用普世观念的观看习惯去挑战普世观念本身，在艺术家的作品里已没有必要关注它是否有关性别政治的问题了。

创作有时是一种遵循执念的力量，看向京的作品，感觉到一股内在的激情自由喷发，那是在人生特定的某个阶段，艺术家一意孤行的表达，没有禁忌只为与心底的声音对答，其实与生命有隐隐暗合或联接的地方，我们终将最抵达那里，只是找寻的过程太过漫长或者其间充满不幸。“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作品都可以说是我的自雕像。”这是一个女性必经的成长之路。在向京的青春里，有时髦的喇叭裤，军棉袄，通宵的Disco,当然最重要的有摇滚，有迅疾而疯狂的爱情。通过向京的作品，我们亲历了一个逝去的飞扬的青春，成长的伤痕和痛感，一段叛逆、焦虑而势不可挡的时光。系列作品中的每一件，都带着敏感的细节，映照出艺术家对过往的记念。当我们能够看见此处此景，我们同时也看见了负载于这些物象身上的属于自己的影子。向京的作品在呈现她所认定的女人身体的同时，也呈现了一个女性情感化的感受世界的方式。光头，肉感的身体，夸张的五官，捉摸不定的神情，特定的场景，作为向京作品的主要符号，组合出一种强烈的舞台仪式感，演绎一场激动人心但充满茫然和挫败的剧目， 艺术家却始终带着一身侠气、带着一个无限放大自我的、清澈高傲而不羁的灵魂。

2008年，向京用《》个展宣告了她对 “女性身体”这一性别话题的终结。整个作品的展示带领观者进入一个黑暗的空间，仿佛突兀地闯入某一私密的禁地，一切在神秘幽暗之处悄然发生。由大量的镜子以及错落复杂的空间展线构成的展览现场为呈现艺术家的作品营造了完美的氛围。镜子具备女性属性，是个多重转换的概念，带有自我观照、内在审视意味，概念清晰明确，内涵的指向明了干脆，而镜中的物像和展览空间恰好形成彼此映照的关系。艺术家将更多的注视投射到对疼痛的感觉、安慰的需求、身体的困扰以及面对自身存在的诸多不解问题上，作品全面、深入而清晰的完成了直面女性群体真实存在的历程，同时引领观者进入一个更为深刻的思考维度。

作品本身是艺术家对人性生存处境的一种思考，它们关乎人类最本质的属性与世界的关联，也关乎人性的隐秘的深处的贫乏和超越，仿佛拥有无限延伸和深入的时空感，如果有灵魂的存在，它如何回归，如何超越，又如何找到它的路径，这是人生最大的障碍和困惑，宇宙的结构不可猜度，生命的结构也自有其方向，如果我们局限于一种存在，那么，我们是在降低生命的等级。艺术是显现精神世界的方式，向京带有思辨意味的作品也许于世界好还是不好无能为力，但她抛给我们一个问题，让这个疑问不时的闪烁跳跃在每一个观者的心里。

保持爱的活力，是每一个人在世间应该负担的一种责任。向京是一个这样的女人。尽管她曾为身为女性困惑甚至难堪，但作为一名女性艺术家，她用敏锐、清澈、深刻而洞察的眼睛和双手创造出一个世界。曾读过她的一篇文字，“喜欢在泥泞里挣扎的滋味，这也是我摧残自己肉体的办法，肉体跌得越惨，灵魂好像越可以升华。”这就是向京的写照，一个拒绝平庸，拥有梦想和骄傲的灵魂的女人。

注释：

腾讯文化访谈，2013年1月；

向京：《带我去流浪吧》，《美丽欲望》，湖南美术出版社，2003年8月出版，第3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