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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的珍宝呈现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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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乡间和小镇穿行。雾气突然间漫了上来,这是傍晚八点,夜色还没有完全降临。天空变得很低,路两旁高耸的丛林只露出树梢,我们被树梢上挂着的那一轮纯白的发光物迷住了,它不发出强光,但是夺目。气氛突然改变了,有一种神秘和新奇就在雾气中悄悄把我们从城市里拉了出来,扔到了野外,紧张和激情悄悄滋生。

变幻起伏的轨迹

早上的演示会九点半开始,必须听了这个会才能进入West Coast Trail。Hiker们陆续到齐了。庞大的背包搁在地上,人们用舒服悠闲的姿势或站或坐。好像即将到来的并不是一次艰辛之旅,而仅仅是一次周末的公园漫步。

管理处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她的第一句话是:Happy Birthday,Canada!掌声响起来。今天是加拿大的生日。这种共同的、自豪的情绪的感染力是惊人的,这条美丽的Trail,就在加拿大!

经过无数的大上坡和大下坡之后,我们到达第一天的宿营地Thrasher Cove,时间是下午四点。我们用了近五个小时,走了不到六公里。我们后来知道,这是这条Trail最大的特点―不停地上和下。我们将一直像波涛一样起伏,像海岸线一样起伏,像太阳一样起伏。我们将一直跳着变化多端的舞蹈。

听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是吗?确实,第一天像是在到达桃花源的洞口前迷失其中的落英缤纷的小路。不知道前面会有怎样的开阔等着你。

第一天的营地在我们后来投票选最佳营地的时候排在最后一名,可是它同样值得讲述。

太阳在山后渐渐下沉。看不见太阳,可是能看见它的光线把海对面的岛屿顶部照亮了。那些郁葱的树尖在夕阳里明亮而鲜嫩,就像初春的第一抹新绿。岛屿上方是一抹淡金色的云彩,不浓烈,但别有一份飘逸。岛屿前方,一艘白色的游轮始终停泊着,在水的中央像生了根,像已变成白色的水鸟。一切恬淡而安详。海边的波浪也只是缓缓卷来,又缓缓退去,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关于第一天,我还想提到我们迎面遇到的那些从北端出发马上就要结束全程的Hiker。他们看上去十分疲惫却无比满足。还有在同一个营地宿营的那个不知名的独行侠,他一个人划着他的小船环游温哥华岛,这一天是他的第25天。半夜下雨了,但我睡得十分香甜。

赶在潮汐的前面

我现在坐在这里凭着记忆描述时并不能表达当时的紧张。因为我们要赶在涨潮之前穿过海床上的礁石群,否则潮水涨上来就无处逃生了。而这一片岩石没有尽头。意识一片空白,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石头上,细节过后才慢慢浮现。

随后又进入林中,翻山越岭。即将到达营地的时候我们眼前一亮―这次行程的第一架缆车出现在面前。坐在挂在铁索上的缆车里用双手把自己拉过河,其实真的不是一件难事,后来的几次我们连手套也不用了。这更像荡秋千一样让人开怀,两个人挤在小小的缆车里,背包放在脚前,一松绳子,缆车就骨碌碌向河心急速滑去。人从风中掠过,风吹在脸上,不由自主就想张开双手,像张开翅膀,在全无凭借的空中感到真正的释放和解脱。

四点钟我们到达了宿营地Camper Bay。天一直在下雨,很湿冷。于是我把帐篷搭在背风的峭壁下,森林旁边。这里是一个很深的河湾,虽然风很大,却让人有避风港的感觉。但我们不是来避风的,我们要看海。卷起裤腿涉过河滩去看海,海边有大块舒展的岩层。岩层靠近海水的边缘翻卷起来,海水击打在上面,激起比人更高的浪花,然后像瀑布一样沿着岩层的内面淌下来。天空是阴沉的,波涛因此显得更加汹涌。雪白的排浪前仆后继,无止无休。涛声和昨晚相比截然不同,好像来自无法分辨的水天相接的远方,一直贯穿我的心脏,大海毫无阻碍、没有边界。

烂泥塘里的“芭蕾舞”

在雨林的湿地里穿行是这条Trail的另一个艰苦之处。路的狭窄和陡峭我们已经习惯,但现在路上布满了一个个沼泽和泥潭。泥桨是乌黑的,说明富有营养,但我们不是植物,如果一脚踩下去,深的地方会淹没膝盖,于是这一天就变成在烂泥潭里踮着脚尖跳着优雅轻盈的芭蕾舞。从一个树节跳到另一个树节,从木板的一头飞跃到木板的另一头,我们背着大包,动作仍然舒展,落点准确。

我特别想向你描述路边的植物。这是它们的领地,我们只是过客。雨水如此充沛,土地如此肥沃,它们生长得肆无忌惮。这里有硕大的阔叶植物,叶子从根部直接长出来,向四周张开,一片叶子就像一张可以安睡的席子。圆叶的灌木簇拥在林中,朝着任何一个它们能到达的空间尽情舒展枝叶,凌乱而富有生机。这里有马齿叶的草本植物,虽然茎叶细小,但绝不孱弱,反而透着青葱和清爽的朝气。这里有带着锯齿的小叶植物,并不张扬,自然而和谐地生活在其他植物中间,让我觉得它们的锯齿并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只是一种美和独特的表示。走在雨林的中间,你不知道我多么想变成一株植物,多么想忘记一切规则和定律,多么想抛开所有牵挂和关联。我只想做一棵植物,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肆无忌惮地舒展我的丰硕和健康。

沙滩和汉堡包

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向你津津乐道步履的艰辛了。最困难的前三天已经过去,从现在开始,我们绝大部分的时间将游荡在沙滩上和阳光下。我们赤足涉过昨晚将我们抱在怀里的河流,再坐在岸边的圆木上把靴子和护腿穿上。回望营地,我突然感到一阵伤感,七天的野外生活已经过去了三天。为什么我热爱的总是像这奔腾的河水一样迅速从身边流逝呢?

走累了,在沙滩上歇息。放下背上的重负,我简直像一只轻快的燕子一样掠过礁石,扑向海面。这片礁石真是辽阔啊!海面退去了,它显现出来,像神秘的海底花园敞开了大门。我看见紫色的贝壳像成片的花朵一样簇集着,我看见礁石上有一个个圆洞,每个洞里住着一个也是紫色的圆乎乎的长满小刺的海胆,他们告诉我说那是海胆。更大一些的圆洞里住了一些像葵花一样触角飘飘的生物,颜色是碧绿的。透过洞里的海水,晶莹透彻,就像十分纯净的翡翠。珊瑚生活在浅的坑里,用手指轻轻地碰一下,它椭圆的身体就闭合了,它以为有了食物了,但我愿意相信它像花瓣一样精致的细碎边沿是因为羞怯而收拢了花苞。这些有着华丽色彩的海洋生物,就像偷偷浮上海面来沐浴阳光的美人鱼一样动人心弦。

走过又一个天涯海角时,一栋小木屋出现在视线里,我们激动了,这一定就是传说中印第安人开的汉堡包餐馆了。我们像游客一样坐在沙滩椅里等着吃新鲜的汉堡包,要等很久,因为女主人一个人忙不过来。可是坐在阳光里面对着蓝色的海水谁会在乎等多久呢?我们并不是为了赶路而来。

礁石的外沿还有一只机动船停泊在那里。男主人是开那艘船去Port Renfrew,然后再从那里开车去Nanaimo进货。风向顺的时候一天可以来回,遇到逆风可能要耽搁两三天。面对这样的美景,谋生仍然艰难,九块钱的汉堡包一点也不贵。

餐馆主人的儿子光着脚丫子飞快地跑过布满碎石和木头的沙滩,划着小木船去远处的机动船上卸货了。他抱着两大箱汽水如履平地,他就像我们每一个人的童年时代。当他长大了,会焦燥不安,会尽一切努力离开这个美丽然而单调的地方,会流浪到繁华的都市。而在那以后再度过一些年头,他也许又会像今天的我们一样,日思夜想回到这样美丽而且单纯的地方。这样的故事一代代重演。

漫游天地间

早上起来,每个人的帐篷都湿了,背包又重了几磅。好在雨停了,虽然背包重了,但我们都没有感觉。这些天来我们把移动的房子背在背上,背包已成为身体的组成部分。

一路上不断有溪水或者小河从山中流出来汇入大海,海边也不断有的岩石和鹅卵石的海床。这一天的行走轻快而富有变化,我们的脚底和沙子、海水、河水、岩石、海草,一切你能想到的海岸线的组成元素发生着最亲密的接触和交流。我真喜欢那些从林子里流出来的清澈的水流,我可以踮着脚在水中突出的卵石上跳来跳去,像一只展翅的白鹭,也可以脱掉靴子大大咧咧地涉水而过,像一条甩尾的游鱼。

同伴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开了。我像大气中的一滴水,独自在天地间漫游。沙滩上的行走很吃力,但有一段时间,我把行走这件事情本身忘记了,我把双脚的移动忘记了,不再觉得辛苦。思绪飞了,许多事情涌上心头,快乐的、不快乐的。有一片刻我居然感到了烦忧,这种久违的情绪真是让我吃惊,但很快就释然了,这样的情绪已经失去曾经可以将我完全控制的暴虐,我感觉到内在的自我和外在的世界,我感到我是充实而有力量的。

我必须驻足,必须用每一个细胞来感觉将我包围的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我已经无数次提到过的蓝天和大海,是无边无际和无穷无尽。我找不到更有力的词来形容这种延伸到无限远的开阔和空旷,我知道这样的景象并不足以称奇,你一定已经在照片上、在电影上、在书本上,无数次见识过这种海岸线上的经典场景,但你并不能体会我感觉的深刻和宽广,如果你不曾亲身经历,你永远不能体会。

尾声

七天的行程过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讲述那只白头鹰,它展开双翼在天空上滑翔,但无法感觉到它是在滑翔,因为它的姿势经久不变,速度极其缓慢,你只觉得它根本不曾移动,好像悬在高空上,不知道它有什么样的力量可以那样长久地悬在高空上。

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讲述那些巨大的鲸鱼。这些天来它们每一次喷出水花或者露出脊背都让我们感到无比惊奇,它们总在我们视线范围之内。我最初以为它们一路上在跟随我们,但后来恍然大悟,它们不曾改变位置,是我们一路上沿着海岸线在跟随它们。它们生活在大海的中央,它们是大海的主人。

我知道我要和你分享的心情过于迫切,我的讲述已经足够琐碎。我本应该抬起头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在微笑,可在我的背包里还有一颗珠子,我不能把它私藏。

一次日落已经奢侈。可是你不会想到在回到温哥华的渡轮上,它再一次将我触动,而这触动如此深沉,仿佛太阳已经受过洗礼。它悬挂在海上,是红色的,这红色像手指上晶莹的血滴。天空和大海仍然宝蓝,一丝一毫也不曾被这血滴浸染。这一滴血悬挂在无边的宝蓝中,不知道它怎么能这样内敛,不知道它经过了怎样的长旅,以至现在能完全收藏自己的光华。它悬挂在地平线上,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在接触到海面的那一刹那,它像没有家园的游子一样,从我眼中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