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和“足疗女”生死相依感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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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００３年５月３日，辽宁省本溪市一间简陋的小平房里，一对青年恋人正在举行小型婚礼。没有接新娘的花车，没有喜庆的鞭炮，没有热闹的婚宴，只有新郎新娘八九个最好的朋友。新娘幸福地微笑着，而新郎眼里却始终强忍着泪水。参加婚礼的人都知道，眼前这位美丽的新娘将不久于人世，万恶的绝症正在疯狂地吞噬着她的生命。

你的柔情我永远不忘

新郎名叫黎明生，新娘名叫与兰燕。他们相识于１９９７年春天，这段姻缘的月老竟然是黎明生的母亲。黎明生的父亲在本溪市某局当副处长，母亲在本溪某厂任工程师。良好的家境给黎明生的顺利成长创造了有利条件。从小学到中学，他一直是学校里的尖子生，考上名牌大学似乎已成定局。然而，就在高三第一学期的期末，由于过度紧张劳累，他得了严重的失眠症，学习成绩直线下滑。

寒假里，黎明生的妈妈请假陪儿子到沈阳、北京，找专家治疗，吃了很多药，打了很多针，都不见效。爸爸有位中学同学是中医，他建议黎明生进行足疗。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黎明生的妈妈领着儿子来到了一家足疗吧。一进门，妈妈就对老板说：“我出双倍的钱，但要求你们这里最好的按摩师服务。”老板从里间领出一位年轻的姑娘，说：“这是我们最好的按摩师。”这位姑娘看上去十八九岁，身材高挑，皮肤细嫩，带着一种惊人的美。

在黎明生的妈妈的监视下，兰燕开始给黎明生做脚部按摩。她始终低着头，把黎明生的脚放在中药汤里，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用力按摩。快结束时，兰燕终于说话了，她抬头问黎明生的妈妈：“他怎么了”黎明生的妈妈回答说：“他失眠，马上就要高考了，必须快点治好。”兰燕说：“足疗对失眠确实有特效，但要坚持一段时间才能见效。”黎明生的妈妈警惕地说：“他后天就开学了，根本没工夫天天来。”兰燕轻轻噢了一声，便低下头不再吱声。

足疗结束时，黎明生的妈妈交了钱，黎明生穿好鞋，两人正要往外走，忽然，兰燕轻轻地说：“请等一下。”兰燕向门外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人，老板出去了。她快速拿起一枝圆珠笔，撕下一块报纸，在上面写上十几个字：“葛根，车前子，扁豆，白芷……”递给黎明生的妈妈，小声说：“每样５０克，熬半个小时，天天晚上泡脚加按摩。快把纸条揣起来，老板看见不得了。”

半个小时的按摩，并没有使黎明生心里产生异样的感觉，可是，兰燕的一句话，却使他心中顿时热浪滚滚。原来，在姑娘美丽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水晶样美丽的心！

回家以后，按照兰燕的方法，黎明生天天用中药汤泡脚按摩，一周后初见成效，一个月后，已经完全治愈了失眠症。他每天以饱满的精神投入到考前的复习中，成绩迅速回升。８月末，喜讯传来，他以５８０分的成绩被哈尔滨某大学计算机应用专业录取。

金榜高中，父母喜出望外，在本溪市最豪华的星级酒店举行谢师宴。黎明生要求把那个足疗女兰燕也请来。妈妈想了想，说：“你有这份良心也好。但她是个足疗吧的按摩女，绝不能请她。你要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给她送５００元钱，还清她的人情。”

揣着妈妈给的５００元钱，黎明生来到足疗吧。黎明生望着清纯如水的兰燕，百感交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摸着衣袋里的厚厚一沓钞票，忽然感到有点烫手。给她钱，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他犹豫了半天，终于放弃了把钱拿出来的念头，低着头，轻轻说：“我想洗一次脚。”

兰燕低头工作着，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但黎明生完全可以感到，在两人的心灵之间，正进行着一场交流。果然，兰燕忽然抬起头，望着他，小声说：“我想起来了，你来过，是你妈陪你来的。”他点点头。她问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你没考上吗”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她的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惊问：“真的没考上”他乐了，说：“考上了，是××大学。”她一下子快乐起来，满眼都是灿烂的笑意，在灯光下更加妩媚动人：“祝贺你呀。”

情萌风雪黄昏后

黎明生来到雪城哈尔滨，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在大学里，黎明生被选为班长，系学习部长。英俊的外表，出色的工作能力，拔尖的学习成绩和良好的家境，使他成为系里不少女同学追求的对象。但他始终忘不了一个人――远在家乡的兰燕。

犹豫了很久他终于提起笔来给兰燕写了一封信，用挂号信给她寄了过去。

但她没有回信。他想，是不是她没有收到于是，他又接二连三地给她写了十封信。越是接不到她的回信，他越是焦急地等待她的回音。他在信中越来越敞开心扉，倾诉了对她的思念之情。终于，当圣诞节前他发出第十一封信后，她回信了。他从班级信箱里取出她的来信时，手几乎是颤抖的。他小跑着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撕开信皮。但令他失望的是，信里没有他所期待的东西，只有冰冷的几行字：“黎明生同学：请不要再给我写信了，那样会耽误你的学业。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的同学里一定有很优秀的女孩。咱们俩是不可能的事。就写到这里。告别了，原谅我不说‘再见’。兰燕于本溪。”

寒假开始了，黎明生归心似箭地坐火车回到本溪。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黄昏，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足疗吧门前。他在门前徘徊着，任风雪吹打着他的脸。过了好久，他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兰燕正在低着头拖地。他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她抬起头，差点惊叫起来。他看着她，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一时倒不知从何说起，他哽咽着说：“６点，我在华联汉堡店里等你。”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当她走进华联汉堡店时，他早已买好了薯条、汉堡包和可乐，他手里拿着一束鲜艳的康乃馨，向她迎了上来。她的脸红得像一朵玫瑰，坐在他对面，微微低着头，轻轻啜饮着可乐，不时偷偷看他一眼。他着迷地欣赏着她的美丽，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许久，他坚定地说道：“让我来爱你吧。”

两颗硕大的泪珠，从她的眼里慢慢滚落，在灯光下闪着迷人的光芒。

那一个寒假，是兰燕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她每天中午１２点到足疗吧上班，一上午的时间，她都属于黎明生。两人在她租住的小屋里听音乐，到望溪公园打雪仗。他滔滔不绝地给她讲大学里的事，她听得入了迷。当寒假快结束时，他准备回哈尔滨了。那天，她去火车站给他送行。因为他的父母也去送行，她只好远远地站在角落里望着他。直到他走进检票口，无比失望地走向车厢。买了站台票进了车站的她，才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他不顾周围的目光，冲上去紧紧地把她揽在怀里，没头没脑地亲吻着……开车的铃声响起，他恋恋不舍地向车门走去。当他回头向她招手时，她突然哭了，喃喃地说道：“我也要考大学。”

痴情伴你走天涯

兰燕的家在本溪市桓仁县。在她８岁时，父母相继去世，她寄住在伯父家里。１９９５年，正念高三的兰燕含着泪和书本告别，到沈阳学习了足疗按摩，然后到本溪打工。如今，她深深地爱上了黎明生，她决心努力学习，也考上大学，和他比翼双飞。

她是一个有主见的姑娘，说干就干。她毅然辞去了足疗吧的工作，花钱来到一所中学当旁听生。她日夜苦读，成绩上升很快。８月初，当黎明生从哈尔滨回本溪过暑假时，她一见面就向他报告了一个好消息：她的分数出来了，４３８分，进入了省专科录取线。一对恋人欣喜若狂，喝了６瓶啤酒，庆贺胜利。

正当他们沉浸在欢乐中时，一场意外的灾难突然降临了。黎明生的父母星期天开着新买的私家小轿车去给黎明生的奶奶上坟，不幸出了车祸，黎明生的爸爸当场死亡，妈妈受了重伤，在医院里抢救了８天后，也去世了。

黎明生一下子傻了。不吃不喝不哭不说话，呆呆地躺在床上。兰燕把熬好的汤送到他嘴边，他也不喝。他哭着说：“我不想活了，我想跟爸爸妈妈去。”兰燕说：“他们不愿意你跟着去，他们希望你好好活在世上，好好学习，把大学念完。”黎明生说：“家里买车把钱花得差不多了，抢救妈妈又花６万块钱，还欠亲戚朋友好几万块呢。”兰燕说：“不管怎样，你也要把大学念完。”

快开学了，黎明生沉重地对兰燕说：“我回学校和系里谈一下，看看能不能贷款。”兰燕说：“你不要愁，有我呢。”当时黎明生没有明白她的话，但是，当他来到火车站准备上车时，兰燕却背着一个大行李包来了。他愣住了。她亮出了包里的车票，悲壮地笑笑说：“我不念大学了，我去哈尔滨打工，供你念书。”

茫茫人海你在何方

兰燕不顾黎明生的坚决反对，毅然随他来到哈尔滨。此后的两个月里，黎明生一直催兰燕回去，他甚至给兰燕报考的那所大学学生处写信，询问是否录取了兰燕，如果录取，请允许她晚几天报到。而学生处的老师回信让兰燕赶快报到。

但兰燕铁了心不去读大学，要挣钱供黎明生读书，她在哈尔滨一家足疗吧里找到了一份工作，月薪５００元。为了省钱，她和一个克山县来打工的姑娘合租了一间只有７平方米的小偏厦，每月房租４０元。她从旧货市场买来了锅碗瓢盆，每天下班后自己炒菜做饭，做一点好吃的，她就用饭盒装好，捂着厚厚的毛巾给黎明生送去。

每月５００元的工资，刚刚够两人的生活费，要交学费就困难了。黎明生为此常常愁得唉声叹气。兰燕心疼地安慰他说：“你专心学习吧，挣钱的事交给我，我保证让你有吃有穿又能交齐学费。”

有一家足疗吧招按摩师，月薪９００元。兰燕在好几个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被录用。开始，她还以为这里的活儿多呢，没想到这里没有多少客人光临，主要按照电话预约，上门服务。这项工作风险很大，来电话的大部分是住在高级宾馆的客人，或者是一些大老板。每次做完足疗，他们都会给不菲的小费。可是，他们都是爱动手动脚的，有些人就直接提出的要求。兰燕每次从顾客那里回来都惹一肚子气。她真想辞了这份工作，可是，每月工资加小费总有近两千元的收入，是很有诱惑力的。她不需要这些钱，可是，黎明生需要，她和他的未来需要。于是，她忍辱含屈把这份工作坚持了下来。

２００１年年末，黎明生在毕业生双选会上被深圳一家外资公司聘用了。两个人一遍一遍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心贴得更紧了。

有一天，兰燕忽然感冒了，一连低烧十多天，又打针又吃药，刚退烧又开始咳嗽。黎明生正好要去外地实习，她对他说自己没事，让他安心去实习。他一再嘱咐她别上班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一个月后，当黎明生风尘仆仆地赶回哈尔滨时，却再也找不到兰燕了。黎明生收到一封兰燕离开前发来的信，信上潦草地写了几行字：“黎明生同学：我走了，永远不要找我。祝你生活幸福。另：给你留下１万元钱，存折密码你知道。兰燕。”

黎明生到处奔走寻找，并在哈尔滨、本溪、沈阳的报纸、电台登寻人启事，结果却一无所获。兰燕似乎从世界上消失了。

康乃馨开放在最后的春天里

２００２年清明节，黎明生再一次回到本溪，祭奠完了父母，他来到两人相识的那家足疗吧，询问老板最近兰燕来过没有。老板说兰燕上个星期来过，她已经病得很重了，是来讨要以前的工资的。根据老板手机里接收电话的号码，黎明生到电信局查后得知，此电话号码为新立屯的一个公用电话。于是，黎明生来到新立屯，见人就打听，终于找到了兰燕栖身的小屋。

屋里光线很暗，炕上躺着一个人，在黑暗里看不清面目。但凭着感觉，黎明生立刻断定那就是兰燕。他大叫了一声：“兰燕！”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咳嗽着爬起身。他忙拉开灯，眼前的情景把他吓坏了：兰燕，确实是兰燕，但已经瘦得面目全非了。她静静地望着他，眼里慢慢溢满了泪水。许久，她才幽幽地说：“你到底找来了。”

他坐在炕上，双手轻轻地扶着她轻如柴草的身躯，听她讲述。她泣不成声地告诉他，自己得了绝症，只想静静地死去。

她讲了一会儿话，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找到了我，也许，命中注定我要死在你怀里。其实，能死在你怀里，我就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和你一起死。”

她猛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喘着粗气说：“不，绝对不。你活着，我感到自己还活着。你必须听我的话，好好生活，热爱生命。我会在天上微笑着看你的。”

兰燕的病已经很严重，医生说最多能活一个月。黎明生的泪水已经哭干，他问她有什么心愿，她叹了口气，说：“我以前做足疗女时，很自卑。你爱上了我，使我感到挺自豪。你的爱，一下子把我的精神提升了一个档次。我为你所做的那些，是因为爱你，也有感谢你的原因。没得病时，我生活的最大动力就是盼望着你快点毕业，我再去读大学，做你的妻子。现在看来，只有等到来世了。”

“不，”他说，“来世再说来世。我要和你举行一个婚礼，今生今世我们做夫妻。”于是，黎明生请了几个最要好的同学，和兰燕举行了一个简单而庄重的婚礼。

婚后几天兰燕与世长辞。半个月以后，黎明生要回哈尔滨了。他再次站在兰燕的骨灰盒前，献上了一束康乃馨。他把花束慢慢放下，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永远记住你的，也会永远记住你的嘱托：好好生活，热爱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