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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鼓楼医院:药品收入成“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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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

药占比:医疗单位药品收入占总收入的比例。

43.89%:南京鼓楼医院2004年药占比。江苏省三级甲等医院最低的数据。

47%:江苏省卫生厅规定的三甲医院药占比上限。

药占比―冰山一角

“面对药占比下降,我们如此平静”

“我们的药占比逐年下降,我们早就习惯了。只是这次省里把全省情况公布出来,才引起社会上的关注。”南京鼓楼医院有关人员向记者介绍。鼓楼医院平时并没有刻意关注药占比问题。

据医院党委副书记周长江教授介绍,药占比是衡量医疗单位综合管理能力的一项指标。南京鼓楼医院药占比逐年下降,反映了该医院在这些年里综合管理能力的逐步提高和完善。

当然偶尔也有不平静的时候,周长江介绍,和兄弟医院的院长在一起的时候,讲起药占比,有人就会开玩笑,讲鼓楼医院傻,提高一个百分点就是1000多万,不要白不要。只有鼓楼医院的人才能体会药占比最低的内涵,这是医院长期抓综合管理“练内功”的结果,药占比最低只是冰山的一角而已。

药占比,不能承受之重

据周长江介绍,“看病难,看病贵”是人民群众普遍关心的问题。从大环境来看,改革已经到了攻坚阶段,有一部分人群确实会出现看不起病的情况。2002年,国家从医药行业拿走450亿元用于基础建设。这部分资金肯定要加到药价上。产生“看病贵的原因很复杂,但是老百姓往往通过医药的价格来认识“看病贵”的问题,其结果是把矛盾集中到医院,造成医患之间的关系紧张。使医院背负了本来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药占比就成了群众甚至政府关注医院管理状况的一个重要指标。

博士生导师、鼓楼医院院长丁义涛教授对于目前医药改革的现状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医药分开、让利于民是政府的政策,但是现在国家对医院投入严重不足。如果不用药来养医,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所以现阶段以药养医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政府在医药宏观政策的制定上缺乏明确的目标,缺少成熟理论的指导,所以国务院政策研究室抛出“医疗改革基本不成功“后,我们遇到政府相关职能部门没有明确表态的尴尬局面。

丁义涛十分感慨,这些年我们在医院改革上付出了巨大的心血,现在反而要遭到批判。有人戏称这是“改革开放20年,睡了一觉又回到解放前。”有些医院好不容易进行了人事制度改革,分流了部分职工,现在听说医疗改革失败了,这部分人就要到政府门前去静坐,要求重回医院。有关部门简单地把责任推向医院。现在讲“看病难、看病贵”是否因为医生拿红包、拿回扣引起的,这个问题看来还是要讨论的。

周长江详解药占比

药占比的复杂性需要从药物的生产、流通、医院的销售三方面来看。据周长江介绍,我国有6000多家大大小小药厂,这在全世界是最多的。但是我们的药品90%是仿制的。在仿制过程中,有些厂家为了享受国家对高新技术产业自主定价的优惠政策,想尽办法,换包装、加小成分等等。这样,药价上就会加上虚拟知识产权的专利费用,再转嫁到流通环节。我国药品流通环节过多,层层加价。这样就造成药品未到医院已经增加了很多不合理的费用。国家对这种问题目前还没有有效的管理办法。

药物到了医院,物价部门规定可以有15%的加价,这方面有严格的监管。医院考虑商业运作成本,规定范围的加价也是自然的。另外,有些进口的特效药确实疗效明显,这部分药因为专利费问题,价格居高不下,这是造成药物所占比例过高的另一个原因。

医院进入市场经济同时又要接受国家监管。国家对医院专项补贴5%~10%,具体到鼓楼医院为5%。这样,医院90%多的资金需要靠市场运作。大部分医院是国有事业单位,医院不能自负盈亏,自行运转,加上物价部门监管力度很大,其发展是畸形的。医院一方面要执行国家的医疗政策,另一方面要市场运作维持医院基本费用和可持续发展,这样就会同时遭到来自两方面的压力。

药品收入是医院的主要来源。医院的收入大致分为药品收入、一次性材料、检查费用、基本消耗。基本消耗中,对于技术和人才消费支出严重偏低,培养一个成熟的医生,可能需要将近20年的时间。但是我们目前这方面的支出太低,一般的手术费用只有400元~600元。上面所讲四种收入中,基本消耗不变。降低药占比,必然带来一次性材料、检查费用相应提高。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看病贵”的问题。

降低药占比

―核心理念的产物

善待每位病人是鼓楼医院的理念。丁义涛举了一个小例子,医院电梯班是全院的明星服务单位,他们的工作人员不管什么时候,做法都十分规范。如果没有一个理念来支持,他们可能只有检查的时候或者发工资的时候这样做。丁义涛认为:药占比也是在我们的这种理念支持下逐年下降的。有些问题不是医院能够解决的,我们只是尽量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肝胆外科的仇毓东主任和丁义涛院长同出于我国著名肝胆外科专家吴孟超院士门下。仇毓明介绍:三四年前,丁院长提出这个理念,这在南京属于比较早的。也就是以最优良的技术,最廉价的服务来服务病人。医学必须要有人文背景,医学不再局限于生命模式,而是扩展到生物、心理、社会模式。这就需要在实际工作中贯彻“善待每位病人”的理念。我们肝胆外科做的肝脏移植不是最多的,但是我们是做得最好的。我们也有病人死亡,但是他们都非常理解。去年我们全科的投诉为零,如果没有贯彻“善待每位病人”这种理念,取得这些成绩是不可想象的。

丁义涛认为:一般医院产生医患矛盾的原因是理念问题。有一些简单的例子,在国外推送病人上下坡,护工总是自觉让病人的头保持在高端。但是我们医院的工作人员好像没有注意这些问题。又如,推送病人进电梯,如果里面有坐在轮椅上的病人,护工会自觉调整轮椅方向,以免两个不认识的人产生近距离面对面的尴尬。这样,病人会感到很温馨,心情舒畅,怎么会发生医患纠纷呢?反观我们的医院,病人到处排队,有时候流程又不科学,加上个别工作人员态度不好,这样病没看成,反生了一肚子气,怎么不产生医患矛盾呢?

谈到医德医风,仇毓东有自己的看法:如果每个医护人员都贯彻“善待每位病人”的理念,现在很多不正常的现象就不会出现。肝胆外科建科20年,从来没有收取过药品、器械回扣,从没有拿过病人一分钱;学科带头人丁义涛院长也没有收取过任何不正当的钱。该院有一大批在医德医风上有突出表现的同志,肝胆外科的老主任周建新,参加江苏省卫生厅医疗小分队赴涟水县,在工作中兢兢业业,善待每位病人,被当地老百姓亲切地称为“涟水人民的活菩萨”,一直到现在涟水人民仍然经常来鼓楼医院看望他们的“活菩萨”。

药占比是这样降的

鼓楼医院医务处兰青处长对整个医院的管理情况十分熟悉。据他介绍,医疗质量的提高是医务处的核心工作。合理用药、合理检查、合理治疗一直是整个医院的目标。这个目标达到了,不仅能够提高医疗水平,还能减轻患者的负担。今年整个医院在质量月里,围绕着环节质量,促终末质量。从终末质量中发现问题,分析在环节质量中产生的问题的原因并解决问题。从而提高综合质量,让患者满意。

抗生素的“紧箍咒”

据兰青介绍,在我院抗生素类药物占整个药物使用量的18%左右,对抗生素类药物的合理应用对降低药占比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鼓楼医院严格按照卫生部、江苏省卫生厅的有关规定加强抗生素使用的管理。

整个医院对以前抗生素应用不合理的地方,通过循证医学的方法,及时进行改正。根据循证医学手术感染的预防要求,抗生素必须在手术前一小时内使用,这样可以使手术时抗生素的浓度达到峰值,以前的做法是手术当天使用。通过这种改进,效果十分明显。

又如预防手术后切口感染,医务处通过对环节质量的管理,发现不同血糖浓度的患者使用抗生素的情况是不同的,通过个体化治疗,大大缩短了患者的住院时间。

术前被皮的去除,以前大多刀刮,会增加切口的感染率,现在改进的方法是使用脱毛剂,或者充分消毒,降低感染率,以达到降低抗生素使用率的目的。

使用呼吸机的病人,以前都是躺着的,这样会加大感染概率。现在通过床头抬高30度,降低了患者的感染率。

通过这些环节质量的措施,大大降低了感染的发生率,减少了抗生素的使用量,既提高了医疗质量,又减轻了患者的负担。

病房加床还要减少

从江苏省来看,每个病人多住一天医院,大概要多支出600元~700元。缩短平均住院日成为降低患者负担的有效方法。据兰青介绍,鼓楼医院关键是提高内部运转效率。手术科室在患者一来就要进行手术前医疗检查,检查完要立即进行手术,每个环节都不能停顿。

最近鼓楼医院还在外科病区进行术前检查移至门诊的尝试。这样,病人一到病房就可以立即开始手术,大大降低住院的天数。医保病人在这个问题上还要进行医保政策协调。这种做法下半年鼓楼医院准备在有条件的科室全面铺开。

肝胆外科的住院区的加床并不多。据科主任仇毓明介绍,加床不多是由于周转快,病人一治疗好马上就出院了。这样,十张床可以当二十张床使用。这也符合医疗经济学的原理。

爱恨交织的医药代表

南京鼓楼医院对医药代表来讲,是一个施展才华的好地方。疗效好、副作用小的药品可以通过医院新药引进管理程序顺利地进入医院。据药剂科方主任介绍,医院有一套完整的药品引进、采购制度。早在1996年,鼓楼医院就在南京医院系统率先进行药品招标工作,以加强对药剂科、采购员的约束。到了2000年,南京市卫生局统一招标工作,这时鼓楼医院已经适应招标的节奏了。

医院药事委员会通过用药目录筛选制度,确定全院用药目录。评估后引进疗效好、副作用小的药以及廉价的、受病人欢迎的药。

新药引进―经过专科主任和药剂科药学组确定后,才能进入半年的试用期。试用情况将被提交院药事委员会讨论并投票确认,试用药方可正式进入医院使用。每个专科每年有两个新药引进指标,引进一种药,同时需要淘汰一种临床疗效不理想、副作用大的药。

招标药品的定标―也是以全院用药目录为基础从中标总目录中筛选。全院用药目录是医院长期循证医学科学观察的结果。医院的全院用药目录是经过几十年临床治疗效果认可的结晶。

医药代表如果想来点“非常规动作”达到目的,那肯定会伤心的。鼓楼医院从来没有开单提成的情况,医院的以质量为主的考核中基础考核占了60%~80%,医务科从医疗质量、查房质量、医疗安全等方面对科室进行管理,经济指标是非常次要的。这样,整个医院就从制度上杜绝了开单提成现象的产生。

"类似的技术还有很多"

鼓楼医院是个历史悠久的医院,历来在医疗技术上占有优势。例如鼓楼医院获得的由江苏省科技厅和卫生厅共同推出的一个心脑血管规范化治疗的示范性项目。根据国际上最新的治疗理念,结合我国的发病状况、病人来源等情况,对心脑血管疾病患者形成一套合理的规范化治疗方案。鼓楼医院经过竞争获得了这个项目。

据科技处吴超处长介绍:不同的医院对心脑血管疾病的处理随意性很大,其中就有用药及处理不规范的情况。病人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同时造成用药上的浪费。鼓楼医院经过充分准备,设计了一套合理的方案,贯彻院前预防、院内急救、院后随访并重的理念。这与鼓楼医院长期坚持提高医疗技术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鼓楼医院类似的技术还有很多,几乎每个科室都有。例如,耳鼻喉科的微创治疗,心胸外科右侧小切口开心脏瓣膜手术等等。

吴超意味深长地说:鼓楼医院药占比逐年下降,不是简单的药的问题,实际上是和技术息息相关。技术含量越高,用药肯定越少,这对减轻患者负担不无裨益。

零投诉的肿瘤科

“调整好心情,准备好微笑”,这10个字贴在肿瘤科医护人员办公室门后。肿瘤科面对着一个特殊的病人群体,这可能是整个医院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加上治疗费用大多昂贵,极易产生医患矛盾。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近三年该科的投诉为零。周书记谈起这件事连说了几声“不简单”。

个性化治疗方案是肿瘤科的特色,据肿瘤科主任钱晓萍介绍:让患者享有最大限度的知情权是我们努力的方向。

我们首先在技术上采用个体化治疗方案。我们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采用不同的治疗方法。现在肿瘤的化疗已经上升到“基因组型指导下的个体化治疗“阶段。每位患者基因组型的不同,对不同化疗的药物敏感性、耐药性也不同,通过对基因组型的分析就能对患者制定有效的个体化治疗方案,将会大大提高化疗的疗效。

个体化治疗方案还体现在让病人根据自己的经济状况选择治疗方案。每次治疗前,我们会和患者充分沟通。我们会告诉患者,目前治疗这种病国内外的技术,现在有几种治疗方案,每种方案的优缺点以及治疗费用等,以供患者选择。这样患者的药费就会相应下降,减轻了患者负担。

肿瘤科的护理工作的难度可想而知,零投诉离不开她们的辛勤劳动。护士长袁玲认为,在护理工作中,换位思考很重要。我们把每位病人当作朋友,对病人关心的多一些,他们同样会对我们的工作理解。

草酸铂类药物会引起末梢神经炎,输液时病人不能碰冷的东西,最好戴手套,以减少神经系统损伤。护士李蓉梅提出大家到劳保用品商店买一批手套回来,免费发给需要的病人。这样每位病人都可以感受到来自医院的暖流。类似的事情在肿瘤科还有很多。医患之间的沟通做好了,病人的治疗效果就会很明显,也减少了病人的住院费用。

丁义涛笑谈“狼来了”

8月12日,南京地铁试运营,很多乘客在标识站名后发现惟一的括号,括号里是一家陌生医院的名字。这是一家即将进入南京的民营医院。关于这家医院的说法很多,3000张床位,医生每年有一半时间在国外学习,南京一家著名医学院的毕业生这家医院不要等等。难道传说中的“狼”真的要来了吗?

面对这种情况,公立医院有什么想法呢?记者就这个问题专访了鼓楼医院丁义涛院长。

丁义涛认为:办好一家医院,没有一段时间的磨炼,没有沉淀一定的文化是不可能的。某医院以前是做电脑的,它的老板讲我们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但是仅靠钱是办不好医院的,当然办医院不能没有钱。办医院主要靠人才。培养引进人才很难,留得住更难,让人才发挥作用是难上加难。

专家并不都是为了钱,还要事业氛围。某医院要形成这样的氛围,谈何容易。有一位在私立医院工作了14个月的专家到了鼓楼医院。在私立医院做副院长,年薪几十万。鼓楼医院没有多给他一分钱,我们只是给了他一个事业氛围,申报博导、组织团队、添置设备等。这些都不是钱能够买的。医疗市场很大,我们每天加床四五百张,你来好了。不是说某医院来了,鼓楼医院就不行了。新医院要进行资源整合,文化沉淀需要很长的时间。我相信这家医院能办下去,但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好的。横向比较,香港公立、私立医院办得都很好,但真正有名的医生都在公立医院,私立医院每个星期去一次,是为了钱。医生有时候把名看得比利重要得多。我们要有信心,最起码我保证我们不会输给这家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