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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20世纪中国经济与文化的发展使得“中国意识”的寻求开始凸显,文学界对此做出了积极的探索。韩东与徐则臣分别代表了两代(1960年代初、1970年代末)、两类(体制外、体制内)作家对这一问题均做出了自己的思考。2008年韩东的《小城好汉》、徐则臣的《午夜之门》就是这一思考的结晶。
[关键词] 诺贝尔文学奖;中国意识;韩东;徐则臣
1901年至196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西方作家60人,占获奖总人数的98.4%;亚非拉获奖者仅印度泰戈尔1人,占1v6%。从1966年至1994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共30人,其中西方作家20人,占66.7%;亚非拉作家10人,占33.3%。1966年以后亚非拉作家获得诺贝尔奖人数的显著变化是有诸多原因的,重要一点是经济快速崛起,民族文化复苏。最显著的有日本经济在20世纪60年代飞速发展带来的文化复兴,20世纪70年代后日本的工业、商业文化随着经济一同营销全球,与之相同的是文学、电影等“装饰”性文化迅速发展,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等东方作家相继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文学上长期以来的西方中心主义倾向。这些东方作家的获奖理由中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尊重民族的传统,并兼备现代的文学理念和技法,因而获得了成功。”
20世纪中国社会的主题是“现代化”与“现代性”,尤其是从80年代起,由于改革开放,经济快速发展,人的个体自由获得空前解放,中国已经成为世界市场的一部分而逐步进入全球化的现代社会。经济全球化带来文化全球化,随着经济与文化全球化,“当代中国人的审美形态日趋‘全球一体化”。在中国文化审美形态全球化的趋势下,中国传统文化审美形态如何保存并在外来审美形态冲击下得到有效发展应该是中国文学界思考的重要命题之一。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文化随着经济全球化相应并依然在西方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的相互纠结、互动、冲击中艰难前行,文学界也有鲜明反映。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出现了“大规模介绍西方文化思想的持久热潮”,随之也有“寻根文学”立足民族传统文化上的审慎思考。这种中西文化的互相纠结、互动冲击一直延续到当下的文化思想界“新左派”与“自由派”的论争。在经济崛起背景下林林总总的中西文化争论中,一直有独立清醒的作家思考中国小说该怎么写、写什么,各个年龄段的作家对此均有不同程度的思考。比如20世纪80年代的寻根文学中的韩少功、阿城;写乡土市井小说的贾平凹、张炜、李锐、冯骥才;自觉吸纳西方文学资源的莫言、王蒙;积极追随西方文艺思潮的先锋小说家残雪、苏童、余华、叶兆言、格非。这些作家大体代表了中国小说在中西双向互动中的自我反思与发展,这种持续的思考推动了中国小说在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发展。
窃以为,撇开诺贝尔文学奖不谈,在当前多种文化交汇互动背景下,新世纪中国文学要前进,和日本文学走过的路一样,一定要“尊重民族的传统,并兼备现代的文学理念和技法”。要言之,就是一定有在中西文化互动下的强烈的“中国意识”。文学中的中国意识不是浮于传统文化表层,不是对中国传统文学与文化的简单模仿。“中国意识”立足在对中西方文艺思想深刻了解的基础上,对中国文学的理念、技巧与发展脉络有西方思想与文化的审视视角,进而在文学的思想内涵、艺术技巧上创造独特的中国气象。文学的中国意识是在新的文化语境下对中国文化身份的重新指认与确立,电可以说是中国文化的一种“自我意识”。对文学中国意识的审视可以有两种视角,即在“他者”(或者说西方)文化与文学系统下对中国文化与文学的审视和对“自我”(或者说中国)历史与传统文化与文学的观照。在这两种视角下,文学中国意识由小说本体、文化本体与作家人的本体三者共同建构起来。可以说文学中的“中国意识”是中国文化再造中的重大工程,势必对中国文学乃至中国文化的发展起到应有的推动作用。
韩东对中国文学艺术有着独特而冷静的思考。1998年“断裂”事件,韩东清醒表达了“真实、创造、自由和艺术在文学实践中绝对地位”的文学理想,同时韩东也对中国虚无而自卑状态下的民族主义和中国化做了解读,进而以断裂一样的决绝姿态说“传统是垃圾,民族主义是狗屎”。这种决绝反叛性的思考立足于对中西文化与思想谙熟的基础上,同时也一贯以之体现在韩东的小说创作中。2008年韩东在《小城好汉之英特迈往》出版后,明确表达了自己的小说创作理念:有雄心的小说写作者“关心的是缔造一种小说的方式,既非常中国,同时又能适应时代的变迁”,而中国小说“皆对外界的变动趋之若鹜。缺少恒定性,缺少内在的自由,缺少自身演变的动力和目标。”“将‘中国’和‘西方’进行为其所用的嫁接属于异想天开,‘全盘西化’或‘回归传统’就更是一种绝望的表达”。这一理念是对“西化”与“传统”两种小说理念的同时拒绝,其实是试图将中西小说创作艺术全部打碎糅合后的重新再造,这体现出韩东小说创作理念中鲜明的“中国意识”。
在《小城好汉》中可以仔细寻觅到韩东小说创作独立、自由而恒定的“中国意识”。韩东小说具有独特味道,首先是故事取材多来源予作家个人体验,很少有天马行空的想象,这种取材显然具有独特性,带有作家生命体验的情感温度。而韩东生活的时代是20世纪70年代后变化巨大的中国,这些故事既有时代意义,也因之带有明显的中国印记。《小城好汉》取材于作家随父母下放的生活体验,生活场景是人性的基础上的中国化:三个少年;20世纪80年代初的小县城生活;学校无聊中的乐趣追寻;农村生活的真实场景再现;学生“学农”劳动;回乡返城的生活;四处出击的严打风暴;死刑犯的处死场景。这些生活有着中国经济与文化“突转”与“突变”中的文化烙印。“小说以自己的方式、自己的逻辑,一个接一个发现了存在的不同方面”,西方小说传统一直是以“认识的激情”攫住人,韩东的这种小说是以对历史的个人呈现方式展示了时间与历史的关系,韩东小说的逻辑就是以个人史展现时展与人的命运,他的小说对时间与历史的认识带有个人体温,可以当作时代史来解读。这一点,韩东是非常成功地借鉴了西方小说传统,并把这种小说传统成功地糅合到了中国小说叙事上。
文字素朴洗练与细节精湛细密是韩东小说“中国意识”的另一个重要体现。韩东认为,“西洋小说有‘小’的优势,也就是比较的细腻,而中国传统小说有‘说’的优势,也就是说比较的流畅,言简意赅、趣味横生”。“怎样把西洋小说中深入全面的‘小’与传统小说中自由自在的‘说’结合起来是一个关键。”在《小城好汉》中,韩东按照自己的理念成功实践了小说的“小”与“说”。读完小说,相信许多读者可以清晰记得故事中的诸多细节。学校无聊生活中的“接屁”游戏;课堂上与老师恶作剧;逝世;“学农”中落人河中的场景;丁小海妈妈洗发霉的麦子;朱红军与几个地痞流氓的决斗场景。这些细节呈 现了小说可以很“小”的特征。韩东小说语言流畅通俗,没有出奇的修辞和绝妙的比喻,如同笔笔到位的素描,把情感抛弃在外,却传神描绘出事物的发展过程。小说的情节比较淡化。又自成系统,显示出作家对“说”的精到处理。应该说《小城好汉》和《扎根》《我和你》一道展示了韩东小说鲜明的“中国意识”,延伸了中国小说艺术发展的可能性。
在《午夜之门》中,徐则臣小说的“中国意识”首先体现在小说的主题模糊性与形式独特性上。《午夜之门》是徐则臣公开出版的第一部长篇,这一长篇小说形式在小说文本特征上即具有独特性,四部分内容分开来独立成文,各自均有自己的主题:《石码头》写少年面对死亡的成长;《紫米》写朦胧的爱情和家庭伦理;《午夜之门》写战争和人的命运;《水边书》穿越死亡和家庭纠葛,回归生活的平淡。四部合在一起出版,从一个人的命运出发,连贯地窜起中国传统历史文化的漂泊与阵痛。作者说,《午夜之门》要说的,就是“带有个人体温的历史,一个人的听说见闻,一个人的思想和发现,一个人的疑难和追问,一个人的绝望之望和无用之用”。这一主题的呈现方式带有徐则臣独特的味道,主题上是,小说形式上也是,透着强烈的“中国味道”。
《午夜之门》呈现出小说的“中国意识”还在小说叙事上。现代小说是西方本位的,中国现代小说是在学习西方小说艺术的路途上逐渐成长起来的。当代小说家在不同程度上均有一定的学习借鉴。但学习借鉴后如何融入中国叙事中则是十分突出的问题,《午夜之门》在这方面做得比较好。整部小说开头至结尾,叙事浑然天成。现代小说不是预言,而是对生活的发现,发现的方式与途径有许多种。徐则臣的发现方式是“出走”,出走就有不同的经历和风景,《午夜之门》的木鱼就是在徐则臣的笔下开始“出走”,未来是什么不知道,小说叙事在出走的路途上经历战争、爱情、友情。《午夜之门》把“出走”作为小说的舞台,叙事在此展开,展开过程中,徐则臣审视了人的存在、人性的存在、历史的存在。徐则臣几乎所有小说都在“出走”的叙事下展开,其实这也是中国20世纪以来至今一直不断的主题。徐则臣发现了这条路,并持续不断地在行走。
正如徐则臣所说,“中华民族总体上不是一个以抽象思维见长的民族,悠久的文化传统对我们接受习惯已经部分地做出了选择。――在短时间内,十年、二十年,乃至一个世纪,中国人大概都很难从整体上扭转思维和审美的惯性。――文学必要在自身的传统里生长,中国丰厚的古典文学遗产必然成为当代文学发展的最重要的源头活水,忽略和排斥是十分不明智的。――意蕴上趋于现代,主要是指小说意蕴的无限可能性。没有哪个作家想让自己的小说趴在地上,都希望作品能够从现实层面上升到深邃的精神世界,到达一个形而上的哲学的高度”。这其实是对“中国意识”的另一番表达。是中国小说家在当下对小说艺术发展路向的觉醒与思考。
回到世界和中国,全球化背景下各个国家的文化差异逐渐缩小,美国等国家的文化霸权正从各个层面上或隐或浅地在抹杀其他国家的文化差异。中国小说的发展是中国文化崛起的重要一个方面。以一斑看全豹,势必对文学与文化的全面发展繁荣有所启发。中国文学是中国文化建构的当然内涵,文学的中国意识应该会促进中国文化形象的世界认同。韩东的《小城好汉之英特迈往》、徐则臣的《午夜之门》两部小说中弥漫的中国意识为“好的中国小说”树立了榜样,可以视为中国文学新形象的标志之一。小说有无限可能,中国小说与中国文化一样,在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的路途上当然会有飞扬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