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在于三转九弯:艾米莉·狄金森诗歌意象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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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意象”是表达诗歌主旨的最活跃因素，是诗歌之魂。艾米莉・狄金森在美国文坛声誉极高，被视为英美“意象派”诗歌的先驱。通过对狄金森诗歌文本的抽丝剥茧，分析和解读狄金森诗歌中纷繁奇特的“意象”，来展现诗人对自然、爱情、死亡及生活意义的独特认知和思考。

关键词：艾米莉・狄金森 诗歌主题 意象

引言

何为“意象”？在袁行霈先生看来，“‘意象’是融入了主观情感的客观物象，或者是借助客观物象表现出来的主观情意”。诗歌语言大都短小精悍，只有创设出内涵丰富的“意象”，才能激起人们丰富的联想和想象。没有“意象”，便没有诗歌。读者只有抓住诗歌的“意象”，才有可能把握住诗人的真正思想，从而领略到诗的精髓。19世纪美国著名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被世人推崇为美国新诗的鼻祖。她主张诗歌写真情实感，但写作时不应直截了当，而应三转九弯。言下之意，艺术的成功在于运用婉转的手法和巧妙的暗示，把思想和感情深藏于具体的“意象”之中，通过对外部世界的描写，折射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正是基于这样的诗学观点，狄金森常常把抽象的思维和具体的意象巧妙地融为一体，避免了抽象的渲染或平铺直叙的说教，给读者留下充分的想象和思考的空间。狄金森的诗歌关注自然、爱情、死亡（宗教）和人生等主题，诗中“意象”大多来自于诗人对于日常生活琐事的细心观察，正如她诗中写的那样：“这就是诗人， 就是他 / 从平凡的词义中 / 提炼神奇的思想 / 从门边寻常落英 / 提炼精纯的 / 玫瑰油上品”。

一、自然诗中的意象

狄金森一生创作了500多首自然诗，花鸟虫草、高山大海等“自然的居民”都被赋予了灵性。她的心中既有对和谐自然的诗意歌颂，也有对冷漠自然的质疑敬畏。

《亲爱的三月，请进》一诗中，诗人用充满诗意的动人笔调，把读者带入了一个春意盎然的童话世界：“亲爱的三月，请进/……/你离开时大自然可好/……/枫树根本不知你已在途中/……/是谁在敲门？准是四月 /……”。

诗中叙述者以第一人称“我”出现。在和煦的春风里，“我”笑盈盈地推开房门，邀请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故友――活泼美丽的少女“三月”――进屋亲密交谈。“我”急切地询问大家共同的朋友“大自然”近来可好，并召唤老朋友“鸟”、“枫树”等共叙衷肠。此时有人敲门，“我”猜想是“四月”，不由得抱怨它姗姗来迟。显然，“三月”、“四月”、“鸟儿”、“枫树”、“红色”、“紫色”等都是诗人拟人化了的“春天”的使者。虽然全诗不着一个“春”字，但这些春天的“意象”却都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描绘出一幅众鸟欢歌、“红杏枝头春意闹”的意境。全诗表达了诗人在经过漫长冬季的尘封之后，对春天的热切期盼和赞美，抒发了诗人与“自然”和谐交融的喜悦之情。

但是，《一个细长的家伙在草里》一诗，则体现了诗人对“自然之谜”的困惑及恐惧之情：“一个瘦长的家伙在草地/有时奔驰……/草丛被切开，像用梳子/一支斑斓的箭杆出现……/他喜爱沼泽，那过分阴冷/……/不止一次，在中午/相遇，曾以为是鞭稍/散落在阳光里……”。

这是一首“谜”一样的诗歌，因为诗歌虽然写“蛇”，但全诗却三转九弯，从头至尾不见一个“蛇”字。诗人只是使用了“谜”一般的“意象”描写了“蛇”的外貌和特征。如视觉意象：“窄窄的家伙”、“满是斑点的长竿”、“松散在太阳地里的鞭梢”;动态意象：“突然而至”、“草丛被切开，像用梳子”、“它却扭曲着，离去”;感觉意象：人偶遇蛇时的“心悸气短”、“骨头冷到零度”。诗人对蛇的情感折射出其对大自然的错综复杂的矛盾心态。

二、爱情诗中的意象

狄金森一生情路坎坷，终身未嫁，但她的内心也有过对爱人的热切向往和憧憬。在她的300多首爱情诗里，诗人用独特的意象和真挚炽热的感情抒发了她对爱情的遐想、渴求及爱情给她带来的痛苦。

《为什么我爱你，先生》一诗蕴含着丰富的想象和奇特的意象。诗人借助“风吹而动的草”和“电闪而眨的眼”这两个比喻意象大胆宣称：她的爱不由自主，无法控制。犹如风吹草动，电闪眼眨，爱是出于本能，无可厚非。“风，从不问小草，为何它吹过时要摇曳……闪电，从不询问眼睛，为何他经过时要闭上……”因而，“为什么我爱你？”这个问题太傻了。诗人想要强调的是：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暴风雨之夜――暴风雨之夜！》也是狄金森爱情诗中的上乘之作。在诗中，诗人将自己化作了小船，将所爱之人化作了无边无际的大海，而生活的坎坷艰辛犹如暴风雨之夜。诗人向世人描述了这样一幅摄人心魄的场景：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上，风高浪急，波涛汹涌，一只小船上下颠簸，时隐时现，最终投入到大海的怀抱……诗人营造的意境似乎在诉说：只要有爱情的指引，就算没有指南针，没有航海图，小船也可以不惧风暴，安全回港;只要有爱情的滋润，就算再大的风浪，也可以克服一切困难，找到心灵的归宿，缔造快乐的伊甸园！整首诗意境深远，毫无人工斧凿之痕迹。

三、死亡诗中的意象

在600多首与死亡有关的诗作中，狄金森赋予死亡以各种独特意象，营造出栩栩如生的死亡意境。

《我死的时候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形象生动地描绘了临终之人的心智迷乱，是诗人死亡诗的代表作之一。在诗中，诗人将蓝色的视觉意象和嗡嗡的听觉意象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勾画出“苍蝇”的意象。房间里，临终者“我”躺在床上，期盼着上帝的垂顾。身边的亲朋好友早已哭干了泪水，一片肃穆哀伤，这时“我”的耳边响起了“苍蝇”的嗡嗡声。最终，这只苍蝇挡住了天堂的“圣灵之光”，“我”的眼前漆黑一片。“我”的灵魂脱离了肉体，在绝望中走向了死亡。这里，诗人借用“苍蝇”这一意象来讽刺上帝的冷漠无情，同时也表明了诗人对基督教所宣扬的“永生”的质疑。

诗人还曾这样描述她邂逅的鬼魂：“我见过的唯一鬼魂/衣服镶着梅克林花边/……/走路如同雪片//像小鸟，步履无声/但是迅疾有如鹿奔……//他的笑，像风/起伏如同涟漪……”。诗人描写鬼魂所用的意象，“花边”、“雪片”、“小鸟”、“鹿奔”、“涟漪”和“像风般的笑”都十分温柔可人，完全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青面獠牙、绿眼红发的凶神恶煞，也没有传统赋予鬼魂的伤人索命的恶意。在此，诗人为读者展现了死亡的温柔一面。

四、哲理诗中的意象

在形象地表达抽象的人生哲理方面，狄金森堪称为行家里手。诗人常通过极富想象、奇特可感的比喻意象，把抽象之物与有形之物加以类比。这些事物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诗人总能找出它们的相似之处，两相比较，甚觉神似。在诗人看来，“名声”好比“蜜蜂”，“信念”好比“清脆光亮的麻纱”，“舆论”好比“飞来飞去的东西”，“羞耻心”好比“粉红的围巾”……。凡此种种，使小的变大、暗的发光，直观生动且耐人寻味。

先来欣赏《“希望”是个有羽毛的东西》：“……/它栖息在灵魂里/唱没有歌词的歌曲/永远，不会停息……”。对多数人而言，“希望”是很抽象的概念。狄金森别出心裁，把“希望”比喻成一只栖息在人们灵魂里的小鸟。“希望”宛如小鸟动听的歌声，在人们的心底久久飘荡;“希望”宛如小鸟展翅高飞，带领人们走出低谷，翱翔于蓝天大海之上。无论是在狂风暴雨中，还是在陌生国度里，抑或是在苍凉大地上，能飞会唱、充满灵气的小鸟都能赋予人们美好的“希望”。

另外一首《预感》也具有异曲同工之妙：“预感――是草坪上――长曳的阴影――/暗示着夕阳西沉――/启示惊惶的青草/黑暗――行将笼罩”。一般说来，预感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心理感知，所以，诗人并未直抒胸臆，而是用人人都熟悉的自然现象给“预感”蒙上一层轻纱，把它比作“草坪上长曳的阴影”。这一比喻新颖独特，加上诗中的“夕阳”、“青草”等意象，诗人生动形象地刻画出“预感”的特征，折射出诗人对生活的感悟：太阳总会落山，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所以我们大可不必像青草那样惊慌失措，而要顺应自然，以平和之心态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如此之比喻和立意可谓匠心独运且合乎情理。

结语

总之，“意象”是狄金森主观思想和客观世界的相互拥抱，是诗人与读者进行交流的通道。对狄金森而言，“意象”不是一种装饰，而是蕴含着诗人对自然、爱情、死亡和人生的更深层次的理性思考。狄金森被誉为“对美国文学做出重大独创性贡献的诗人”，她的奇特新颖的诗歌意象绝对是功不可没。可以说，狄金森诗歌的成功也是意象运用上的成功。在诗人制作的文字画境中，读者只有透过其清新别致的诗歌意象，才能更确切地理解诗人复杂多变的内心世界，同时获得艺术美的熏陶。

参考文献

[1] 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2] Johnson T H.The Complete Poems of Emily Dickinson [M].Boston：Little Brown and Company，1960.

[3] 狄金森.狄金森抒情诗选.[M].江枫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6.

[4] 刘守兰.英美名诗解读[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

【基金项目：江苏省教育厅2013年度高校哲学社会基金资助项目“文学符号学理论观照下的西尔维娅・普拉斯‘衍生之诗学’研究”（项目号：2013SJB750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