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过去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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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班卫生委员，请马上跑步到卫生室，领取消毒液；各班体育特长生，请马上跑步到会议室，找林老师。再说一遍，各班卫生委员，请马上跑步到卫生室，领取消毒液；各班体育特长生，请马上跑步到会议室，找林老师。”

我坐在电脑前，听到隔壁中学的喇叭里传来久违了一个冬天的中年女士的声音。今天北京的天空灿烂到令人无法自拔，我终于打开了落满尘土的窗户。我住在平房，整个冬天都没开窗户，但总能听到隔壁中学篮球冲击地面的沉闷声响。

他们刚刚做完课间操，正在听估计是教导主任什么的念通知，听起来训话还远没有结束的意思。我发现，中学的事情特别多，各种各样的通知、评比、号召、注意事项。在我的中学，每年一届的“12·9”合唱比赛是最盛大的，每个班级都要从一张有好几十首歌的目录里挑出一首，差不多两个星期的时间，用晚自习前半小时天天练习，顺便跟邻班隔空对歌，特别在最后一句一定要在分贝上压倒对方。我们是理科班，男生多。有一年我们班选的是《中国，中国，鲜红的太阳永不落》，于是在那个12月9日的白天，我们听了好几次“太阳永不落”，结论是，我们班不是唱得最差的，虽然大家都是喊破喉咙唱法。不过现在我也没清楚12月9日是纪念什么。

当我终于不用站在喇叭下面听这些时，越发觉得老师们每天要鼓捣那么多事出来真不容易，比挤一篇稿子难多了。隔壁中学马上又换了一个女同学发言，也许怎么也应该是学生会的一个干部，号召同学们响应“光盘行动”，争做“节约达人”。是那种很熟悉的、只有学生拿着稿子才念得出来的节奏感，还记得很多年前高圆圆在电影《爱情麻辣烫》里的说话声音吗？就是那个味道，好听。这种角色一般都是由最高年级的学姐担任，通常她也是这个学校里普通话说得最好的，我曾经就有这样一个学姐，后来她出现在我们县电视台的演播室里。

“教导主任”终于宣布解散，“嗡嗡”的人声迅速升腾又很快消散，听起来操场上还有些学生，弹在地面上的篮球声音更明显了，根据自己当年的经验，现在留在操场的多半都是下一节就是体育课的班级。虽然宝贵的半小时就这样被花掉了20多分钟。但无论如何，上中学那阵儿最盼望的就是这个课间操时间，整整半个小时，如果再遇上下雨天，不用出操，简直是一天中能遇到的最美妙事情，偶尔需要赶紧抄抄作业，哪怕趴桌上睡一觉也成。但难免会有数理化老师在此刻无情地冲进来，挥舞着一摞油印的试卷，宣告征用课间时间搞单元测验，这样他倒是懒得和别人调课了，但我们就得一个上午连轴转，郁闷不堪。走廊上有人在奔跑，映衬出我们的落寞。监考的老师会走出教室，用一个威严的眼神示意别班的学生走开。其实我们并不在意这些，短短的这几秒钟我们应该在相互对答案。

我记得我们那时候出操还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曲子—真心是跨世纪时上的中学——后来换成《运动员进行曲》。这么激昂的音乐伴随上千人缓步进入煤渣球场，一派杀气腾腾的景象，那时候好像没有人关心PM2.5、PM10什么的，只有小部分女生捂着口鼻作出拼命嫌弃状。我们的“教导主任”从未出现在操场，他倒不是担心煤渣里扬起的粉尘，只是不想从广播室里拉一支有线麦克风出来，广播室到操场看台怎么也有50米的距离。于是这个站满一千多人的操场，焦点只能是那根电线杆上居高临下的大喇叭。一群顺从的羔羊，还要做着四肢伸展的运动。我当然见过我们的“教导主任”，他脱发。

还好窗户外的那个学校没用进行曲，我想他们也不再是煤渣操场了。估计是他们自己的校歌，大喇叭和十几年前一样，声音永远很大，但听不清歌词，节奏舒缓，有一种圣洁感，比我们班当年唱得好很多，搞得我心神激荡，好像正在接受祖国朝气蓬勃的花朵们的洗礼。

今天是2013年4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