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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弓已是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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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时期北京的弓箭大院属于皇家特设的兵工场,那里的弓箭铺均属皇家专有。从业者大多为皇亲。并以满族为主,其产品均上交兵部、礼部、户部等。不得外卖。当时,“聚元号”做的弓以供应皇宫为主。定期由宫中按弓箭大院的人数发放钱粮。

“聚元号”是清末北京东四大街“弓箭大院”十七家弓箭铺中唯一幸存者。它完整地保存了传统弓箭制作复杂的生产工艺流程、细腻的工序和精湛的技术,浓缩了中国传统弓箭发展轨迹和弓箭文化。

“聚元号”到今天已流传了近300年。历经十代传人。杨福喜。便是“聚元号”现任当家。

“聚元号"的百年兴衰

以前,“聚元号”不是我们家的。清朝末年,弓箭作为兵器已被洋枪洋炮取代,这些皇家弓箭工场沦为民间作坊。那时执掌“聚元号”的是第七代店主王氏。王氏夫妇因吸食鸦片而无心经营弓箭铺,最终山穷水尽。只好将其祖业变卖给杨家。王氏是我父亲杨文通所能追溯的最早“聚元号”传人。当年,“聚元号”弓箭铺位于北京东四十字路口西南角的原弓箭大院内。那里原是皇家作坊。

我的爷爷杨瑞林(1884―1968年),早年随其堂兄(“全顺斋”的掌柜)学习弓箭制作手艺。到二十多岁时,已是弓箭行业中较有名气的师傅了。但苦于自己没有铺面,平生所学难以施展。听说王氏要卖铺子,便决定买下来。当时开价是40块大洋,这对于一个手艺人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数字,爷爷在亲友帮助下,才成为“聚元号”的第八代店主。

爷爷杨瑞林得到这个店铺后又增加了一些品种,使“聚元号”增色不少,如:弩弓、弹弓、弹弩、袖箭、匣箭、箭枪等等。民国初年在巴拿马博览会上获奖,因奖状上有的印章,在“”时被烧毁。同时被毁的还有乾隆皇帝所题金字大匾、一些国外向“聚元号”下的订单,以及祖上珍藏的一些珍品弓箭等。

1948年以后,“聚元号”弓箭的国内外销量很大。订货最多的是蒙古和青海省,他们通过北京市进出口公司,与“聚元号”订了常年合同,达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当时在同行中还有三家比较有实力的弓箭铺,论手艺不比“聚元号”差,但蒙古就是不要。无奈“聚元号”只有请其他几家店铺代做,做成后打上“聚元号”的字号,以此来满足市场的需求。“”时期社会上又开展了大张旗鼓的“除四害”爱国卫生运动,很多人为了打麻雀到“聚元号”买弩弓,其购买者之多,更是到了这里刚下料,那边就交钱订货的程度。后来中央号召公私合营,爷爷带领全家首批参加了公私合营,成立了“第一体育用品合作联社”,即后来的“北京第一体育用品厂”,爷爷因此参加了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表彰大会。

1957年,“聚元号”被改造成了体育用品厂,经营开始转向。弓箭经营衰败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到了“”时期,弓箭更是被当成“四旧”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我是1958年出生的,“聚元号”也是那年开始衰败的。

1962年,父亲所在的体育用品厂关门,他被调到北京市水利局做木工,一做就是30年。我们家兄弟三人,我是最小的儿子,小时候也很淘气很爱玩。6岁时,爷爷郑重地交给我一把弓,对我说: “这把弓以后就是你的了。”我就拿着祖父给的小弓箭,天天和伙伴们玩,每次“射箭比赛”,我总是得第一。中学毕业后我当了几年木匠。街坊四邻谁家结婚都来找我的家具,我也练就了一手好木工活,这为我日后学习制作弓箭打下了基础。

在家中,我本来就对父亲的手艺有些兴趣,眼见父亲年事已高,而一把好手艺后继无人,便萌生了学做民族弓的愿望。为早日把父亲的手艺学到手,我辞掉工作,开了4年出租车,再用这期间攒的钱置备了制作材料。从1998年开始,全身心投入弓箭制造技艺的学习之中,并正式成为“聚元号”第十代传人。

“聚元号”能够重新开张,其实是机缘巧合。1998年,我看到《北京晚报》上一篇很短的文章,是写关于一种血腥的游戏,就是在射击场呈用活禽供客人射猎。这则消息,引起了我们全家很大的兴趣。于是,我和家人就带着传统弓箭来到了北京石景山的射击场,拿出中国传统的弓箭与这里的体委干部见了面。这位干部听说我们是传统弓箭世家,格外重视,在他们的鼓励下我们下定了恢复“聚元号”的、决心。

沉寂了近40年后,1998年在亲属和友人的支持下,父亲和我收拾了一间平房,6月6日这一天,我们挂起摘下来40年的“聚元号”牌匾,“聚元号”重新开张。

200道工序一张弓

学做民族弓,必须师手把手地教,每道环节都是手工劳动,所用的桦树皮、牛筋、牛角等20多种天然材料也都是如今难找难买的。选材全靠艺人用眼看、用手摸。别小看一张弓,做一张弓要200多道工序,历时3到5个月,横跨多个行业,木工、漆工、画工、皮具制作,甚至针线活儿,样样都很有讲究。可以说,学习弓箭制作后,我精神上的变化太大了,生活因此而改变。

以眼为尺,以手为度,很少有具体数据可以参考,弓箭制作全凭工匠的技艺和经验。“聚元号”的弓主体结构内胎为竹、外贴牛角、内贴牛筋、两端安装木质弓,是用猪皮鳔把水牛角、竹子、牛筋等材料粘制成一体的传统反曲弓,其形制属于清代满族弓,最麻烦的是原材料的来源。 “聚元号”对材料的要求很严格,比如木材要用榆木或水曲柳,牛角要用南方水牛角,箭的羽毛则要用扇起风来比较“硬”的法国鹅毛。使用工具有板凳、锯刀、木锉、筋梳子、弓枕等十多种。聚元号弓箭对材料要求非常严格,清朝时有专门的原料采购商,现在很多原料都难找到。比如牛角,得是60厘米以上长的水牛角。但现在的屠宰场往往不会等到牛长那么大就杀了,100根牛角里,能找到七八根合用的就不错了。

有一次我去买竹子,从马驹桥骑上车,先到旧宫、再到廊坊,又往通州扎了下去,最后甭说竹子,就连竹片都没找着。在家歇了两天,我出了永定门直接奔南苑,路过南苑机场时,路边的大爷告诉我,卖竹子的地方在西红门。当我紧蹬慢蹬来到西红门路口时,跳下车来还问哪儿卖竹子呢,人家笑着说,你对面不就是卖竹子的吗。

我把父亲手中的弓箭铺接过来了,家族的手艺也继承下来了,有时我睡觉的时候都在想弓箭的做法,虽然手艺日臻纯熟,但还是不断地想做得尽善尽美。随着时间的累积,做出的弓箭越来越多。但是最开始,情况并不乐观。就因为信息不畅、无人知晓,一件件工艺品躺在屋里睡大觉,根本就无人问津。

2001年全年“聚元号”只卖了一把弓箭,看见满屋子里自己做的几十把弓箭,我心情很压抑。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4年多的时间,我总共制造出了几十把弓箭,就在我苦恼时,朋友介绍我认识了中国射箭队总教练徐开才,而徐老师又把香港的谢肃方带到了“聚元号”。两位研究弓箭的专家,不仅与我探讨了传统弓箭的各方面问题,而且还购买了弓箭,为我解决了大问题,并成了最好的朋友。

2004年10月,一位高校研究生将我及家族的事发在网上,也为我带来了很多朋友。这样,不仅让更多人了解中国传统弓箭的初衷达到了,而且3个月时间所有的弓箭也都被爱好者们一抢而空。2005年的大年初一,我们全家正在外面吃饭,有外地的朋友把最后一把弓箭也买走了。这时所有的购买都需要预定了,“聚元号”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这个时候,父亲去世了。

寻找“聚元号”下一代传人

欧洲有些地方,每年都会划出一部分狩猎区,在开猎的第一个月里,规定必须用弓箭狩猎。我并不特别担心弓箭因与现代生活的实用意义相脱节而萎缩,我感到焦心的是:作为传统技艺,作坊与传人却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现在我已经49岁了,是聚元号弓箭制作技艺的唯一传人,尽管一直表示要找传人,但直到现在还未能有合适人选。学做弓箭必须要真正喜欢,如果想着挣钱,是不行的。弓箭就是我的生命,一件工艺品,必须要静下心、来,不能浮躁,不能功利。我是这样要求自己,也是这样要求徒弟的。

我现在所掌握的是制作聚元号最主要的技艺,还有一些特殊技艺需要新的开拓。但由于作坊空间的限制,聚元号传统技艺的内涵还未能完整呈现。

一个称职的弓匠,一辈子不停地做,最多也就能做出一千张弓。我四十岁才开始做,到头儿了,也就能做出几百张。可就这几百张,全世界哪儿都没有哇。冲这个,只要有口粥喝,我就不歇着。现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录制一些文字和音像资料,把传统弓箭的制作过程和工艺记录下来。一旦我们这些人不在了,后人还可以凭资料恢复这门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