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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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夏天都有―种令人窒息的气味包围着我,即使是仰望窗外蔚蓝无比的天空,双眼也满是迷茫和倦怠。时间是那么的缓慢,每一秒都刻骨铭心,连云朵的缓缓移动,宽大绿色的树叶看起来都是那么斑驳。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张高考成绩单,每一个阿拉伯数字都以一种看起来极其嘲讽的面目呆在那张摸起来质感很好的白纸上。

我落榜了。

家里出乎意料的平静,坐在沙发上的父母只是低声叹息,日光照射下的根根白发是那么醒目,醒目得使我不敢直视。即使没有阳光,我也是不敢注视那些白发的,因为我知道,那里面有一些是因为母亲三年来每天6点起床为我准备早餐而长出的,有一些是因为三年里父亲每天深夜10点接我下晚自习而长出的,有一些是因为父母三年里看了我的太多不理想的成绩单而长出的……太多的“有一些”使父母的白发过多过早地出现了。当然还有更多的白发是因为在这个快要过去的暑假里,为了使我有个学上而在烈日下奔波了一个月而长出的。

一直从事文字工作,孤傲清高轻易不求人的父亲在这个暑假里,四处打听,八方求人,最终却因为我的分数差得太多,使所有人都爱莫能助。一片毫无生机的寂静之后,我挤出了三个字:“我复读。”父亲猛然抬起头,用那种因为过于担心而令人战栗的眼神看着我说:“那太苦了,要不,咱上民办大学吧。”桌子上摆满了民办大学的招生简章,想到动辄每年上万元的收费标准,我的心抽动了一下,我知道这个家庭又要为我倾其所有了。

接下来,母亲开始奔波于各民办大学的招生点。每天看到满头大汗的母亲,一进家门水都顾不上喝,就拉着父亲说今天又去了哪个哪个学校,又咨询了什么什么专业,我的心就充满了阴霾。多方了解到民办大学文凭不硬、就业前景不好等种种弊端之后,父母又开始一筹莫展。这时的我,每天呆在家里,足不出户,这样压抑的环境,对前途的迷茫,对父母的愧疚,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只想逃离。没有过多考虑,在一个阴雨的下午,趁父母上班,我留了一张字条,走出了家门。我的行囊简单到只有一个CD机和两件T恤。没有想出去太长时间,只是想散一下心,不想一直压抑。

傍晚昏黄的灯光下,我的影子延伸到很远很远,我在努力追逐。我所向往的生活已经在越走越远的路上渐渐遗失了,所以我现在只能一点一点地承担着那些疼痛。也许以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都将以这样一副面貌生活,在昏黄的灯光下无助地追逐自己的影子。但是明天太阳升起,在温暖的阳光下,我也许还会怀念从前在太阳底下的奔跑,始终说不清楚自己用青春祭奠了什么,只是深深感觉到,生命中的年华一旦流逝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随便买了张车票上了火车,不问方向不问地点,只想赶快逃离这座城市。不知道轰轰隆隆的火车驶向何方,也不敢打开手机,生怕一打开就会收到父亲的电话或者短信,父母的担忧会使我控制不住眼泪。我戴着耳机听音乐,低着头不看任何人,不说一句话,毕竟现在我是在一列全是陌生人的火车上,我得自己保证自己的安全,因为我知道爸爸妈妈有多爱我。

我听的是《卡农》那伴随着雨最深处的声音。隐约听到有声“姐姐”像是冲着我来的,取下耳机抬起头,对面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对我真挚地微笑着,伸出的手上是几个果冻:“姐姐,给,给你吃。”那个女孩的眼睛太过纯净了,我只看了一眼,心底的冰冻便全都融化,在这种状态下离家出走的我,对周围环境只有漠视和警戒,没有料到会邂逅这样纯净无邪的女孩,主动邀请素不相识的人分享快乐。“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像开着花。”我开始在这喧杂的火车上想念少年无忧的时光,那些平凡的小幸福。我突然觉得那些平凡的小幸福其实很值得珍惜,即使世界变成一片灰白,我也应该努力找寻绚丽的色彩。我已经挥霍了太多时间,坐在这列不知飞驰向何方的火车上,无疑是在继续挥霍,却不知道人生还会剩下多少时间可供我挥霍。不知道,其实就是表明不会太多了,该珍惜了。我对眼前的女孩报以同样真挚的笑容,当火车停靠在一个大站时,我下了车,买了返程的车票。

我知道,成长的过程在多数的时候就是一串串无情的嘲讽,但我更清楚,只要不放弃,另一段年华随时能重新开始。我的脚步加快了,因为我知道这次的方向是家,我知道爸爸妈妈在家里等我等得有多急。

“爸,妈,我回来了。我想好了,明天就去报名,再复读一年。相信我,我会努力的!”推开家门,我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