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儿女归 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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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天看望完父亲开始到现在，心里一直沉甸甸的。父亲的苍老快于同龄人。脑血栓造成的身体不灵便，早已经将他的睿智和幽默驱逐得了无痕迹。他的思维是简单的，语言是简单的，生活的轨迹更是简单的。只是在倾听我们的谈话时，他的思维会随着转动。偶尔来问一句：“你们在说什么？谁怎么了？”我们笑着告诉他谁也没怎么，我们只是在闲聊。他“哦”了一声，紧张的目光就又变得茫然。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心总有小小的痛。

我的痛，来自于父亲。本该是享受老有所乐的年龄，他却整日躲在楼里，坐在沙发上，躺在床上，最大的乐趣是打开电视机看新闻，听京剧。这个嗜好是父亲唯一没变的。继母说，父亲脾气虽然改变了，没有了原来的温文尔雅，多了暴躁，但是在算数和看电视时，依旧明白得很。是真的明白吗？我在想，可能是吧！我玩笑着说让他资助我给孩子交学费，他总会含含糊糊回答说：“我没钱哎，顶多赞助你6毛钱哎！”然后他摆弄着已经开始萎缩的左手，偷偷地笑着。笑着的同时，他的嘴角开始流淌哈喇子。我嘴里说着父亲真小气，心里却紧紧地被揪了一下。

心被揪得狠了，就不想说话了。只是看着父亲，看着他喝水，看着他发呆，看着他坐在沙发上，佝偻的身体。视线有些模糊，就转过身，看阳台上晾晒的父亲的衣物。继母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父亲的表现。说他不听话，让他锻炼，他骂人，急眼还会拿着拐杖打人。父亲在一旁争辩说天天都在锻炼啊，只是走得少了些。骂人的事有，那是心情不好。打人，没有过啊！继母哭笑不得，说她总劝自己，不和这个有病的老头子一样，他骂她，是因为有病，早先没得病时，从没骂过她。这样一想，她就不伤心了。是的，没病时的父亲，一说一笑，从没有高声过，对我们三个儿女，也从未打骂过。继母说骂她打她我信，脑血栓病人几乎都有这个特点呢。继母说，别看你爸总骂我，却从不骂你们当儿女的。每天掰着手指头算，就盼着节假日。你们来了，他就会表现得很听话，让他锻炼他就锻炼，大小便也不会失禁了。我望望阳台上晒着的父亲的几条裤子，心酸得不行。又快到了孩子放学的时间，我穿上衣服，拎起手包，对父亲说：“老爸啊，好好锻炼啊，眼看着春暖花开了，腿脚走利索了，咱们一起下楼，我陪着你，去墨宝园，和你的那些老朋友们一起叙旧。”父亲颤抖着，一个劲儿地说：“怎么就走啊？怎么就走啊？还什么时候来啊？”我笑着，握了握父亲的左手，想告诉他一个期限，却张不开嘴。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下一次来看他的时间究竟是哪一天。

外面，阳光明媚。而我的心情却一直无法释然。常回家看看吧！老迈的父母，期待的是儿孙们绕膝的幸福，那是没有温度的金钱不能给予的。工作忙只是一种借口，距离远不是阻挡回家的理由。世上最心酸的事，是盼儿女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