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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应台:孤独在起点与终点间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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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

龙应台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一句话推荐:面对亲人渐渐老去的身影,有谁能够欣然接受?许是文中的骨肉亲情太深太深,许是面对生死她淡然面对,心头被蓄意掩盖的无尽悲伤在读到龙应台的文字时,一涌而上,浸湿面颊。

回家

散步散到太阳落到了大武山后头,粉红色的云霞乍时喷涌上天,在油画似的黄昏光彩里我们回到她的卧房。她在卧房里四处张望,仓皇地说:“这,是什么地方?”我指着墙上一整排学士照、博士照,说:“都是你儿女的照片,那当然是你家喽。”

还没开灯,她就立在那白墙边,像一个黑色的影子,幽幽地说:“……不认得了。”大武山上最后一道微光,越过渺茫从窗帘的缝里射进来,刚好映出了她灰白的头发。

火车滑开了,窗外的世界迅疾往后退,仿佛有人没打招呼就按下了电影胶卷“快速倒带”,不知是快速倒往过去还是快速转向未来,只见它一幕一幕从眼前飞快逝去。

因为是晚班车,大半旅者一坐下就仰头假寐,陷入沉静,让火车往前行驶的轰隆巨响决定了一切。妈妈手抓着前座的椅背,颤巍巍站了起来。她看看前方,一纵列座位伸向模糊的远处;她转过身来看往后方,列车的门紧紧关着,看不见门后头的深浅。她看向车厢两侧窗外,布帘都已拉上,只有动荡不安的光,忽明忽灭、时强时弱,随着火车奔驰的速度像闪电一样打击进来。她紧紧抓着椅背,维持身体的平衡,然后,她开始往前走。我紧跟着亦步亦趋,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防她跌倒,却见她用力地拨开我的手,转身说:“你放我走,我要回家。天黑了我要回家!”她的眼睛蓄满了泪光,声音凄恻。

我把她抱进怀里,把她的头按在我胸口,紧紧地拥抱她,也许我身体的暖度可以让她稍稍安心。我在她耳边说:“这班火车就是要带你回家的,只是还没到,马上就要到家了,真的。”

弟弟踱了过来,我们默默对望;是的,我们都知道了:妈妈要回的“家”,不是任何一个有邮政编码、邮差找得到的家,她要回的“家”,不是空间,而是一段时光,在那个时光的笼罩里,年幼的孩子正在追逐笑闹、厨房里正传来煎鱼的滋滋香气、丈夫正从她身后捂着她的双眼要她猜是谁、门外有人高喊“限时专送拿印章来”……

妈妈是那个搭了“时光机器”来到这里但是再也找不到回程车的旅人。

(选自龙应台《目送》,有删节)

解读

这是一段沉重得几乎让人读不下去的文字,每一个细节的刻画,每一处环境的烘托都直落人心。“幽幽”“抓着”“颤巍巍”……母亲的衰老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你眼前铺陈,这孤独、无助、愧疚之情就在这“黄昏光彩”“动荡不安的光”的环境里氤氲开来。一切好像一场阴谋,你被这文字压得喘不过气来,很沉,很重。你就这样不经意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你的泪就这样和你不期而遇。

《亲爱的安德烈》

龙应台安德烈合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一句话推荐:“孩子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伴随着锅铲轻快的声音,转眼孩子就长大了。孩子会发现那个宠爱自己的母亲变得苛刻了,母亲会发现那个曾让她拥抱、亲吻的小屁孩儿变得冰冷了。当你们发现彼此无话可说的时候,不妨读读此书。

认识一个十八岁的人

我离开欧洲的时候,安德烈十四岁。当我结束台北市政府的工作,重新有时间过日子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一百八十四公分高,有了驾照,可以进出酒吧,是高校学生了。脸上早没有了可爱的“婴儿肥”,线条棱角分明,眼神宁静深沉,透着一种独立的距离,手里拿着红酒杯,坐在桌子的那一端,有一点“冷”地看着你。

我极不适应―――我可爱的安安,哪里去了?那个让我拥抱,让我亲吻,让我牵手,让我牵肠挂肚、头发有点汗味的小男孩,哪里去了?

我走近他,他退后;我要跟他谈天,他说,谈什么?我企求地追问,他说,我不是你可爱的安安了,我是我。

我想和他说话,但是一开口,发现,即使他愿意,我也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十八岁的儿子,已经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他在想什么?他怎么看事情?他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为什么这样做那样做,什么使他尴尬什么使他狂热,我的价值观和他的价值观距离有多远……我一无所知。

他在德国,我在香港。电话上的对话,只能这样:

你好吗?好啊。学校如何?没问题。……

假期中会面时,他愿意将所有的时间给他的朋友,和我对坐于晚餐桌时,却默默无语,眼睛,盯着手机,手指,忙着传讯。

我知道他爱我,但是,爱,不等于喜欢,爱,不等于认识。爱,其实是很多不喜欢、不认识、不沟通的借口。因为有爱,所以正常的沟通仿佛可以不必了。

不,我不要掉进这个陷阱。我失去了小男孩安安没有关系,但是我可以认识成熟的安德烈。我要认识这个人。我要认识这个十八岁的人。于是我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以通信的方式共同写一个专栏。条件是,一旦答应,就绝不能半途而废。

他答应了。我还不敢相信,多次追问,真的吗?你知道不是闹着玩的,截稿期到了,天打雷劈都得写的。

我没想到出书,也没想到有没有读者,我只有一个念头:透过这个方式,我或许可以进入一个十八岁的人的世界。

(选自龙应台、安德烈《亲爱的安德烈》,有删节)

解读

在儿子长大的瞬间,孩子已经把母亲从他的内心世界里不自觉地赶了出来,并且关上了一道门。交流和沟通似乎成了打开这扇门的唯一钥匙。龙应台在书中,用母亲的柔肠温情容存着儿子的疏离、叛逆。文章用强烈的倾诉感撩拨着人们平静的心绪,浓浓深情诱发着想象力的游走,引人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