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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成 告诉我 你们曾怎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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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成戏称自己选择了雕塑这个行业是因为块头大,方便搬东西,又戏称自己参与成都公共景观设计这一行为使其成为了一名“街头艺术家”。每当有人以“成功人士”的冠冕加到他头上时,他都坚决声称自己不过是名幸存者。他不在热闹的艺术圈之内,他安静地住在郊区,守着他的收藏。

/人物名片/

朱成

著名雕塑家,作品《千钧一发》被国际奥委会总部收藏。现为朱成私人石刻博物馆馆长。对朱成来说,做雕塑是收藏个人的意象,做收藏是留住时间的残片。

你看,

他们的脸

在成都这个城市生活,大概少有人没去过宽窄巷子,是否记得一幅从青砖墙上探出身子的浮雕?那便出自朱成之手。清朝时的老少城人鲜活地留存在了宽窄巷子,他们或扬眉大笑,或端茶沉吟,或修补器皿,一如百年之前。

去年10月,安仁粮仓“秋收”展上,朱成的作品《喜怒哀乐》又一次展出,这件大型面谱装置艺术,用古铜钱、老麻将、私印章、木活字排列组合成4张表情迥异的脸。在朱成的艺术生涯和收藏经历中,“脸”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意象。他用泥土、钱币、麻将、铜塑造出一张张的脸,他收藏一张张或写实或夸张的脸。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朱成已经开始收藏民俗艺术品,主要是木雕,木雕中尤以面具为主。先民们似乎比现代人更富有幽默感,他们塑造面具,总是爱恶作剧式的夸张。有的拥有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有的鼻子大得占了大半个脸,有的微笑如蒙娜丽莎,有的嗔怒令人动容。朱成对这些脸很着迷,“面具这东西,很活泼,又很自在,从脸上看得出塑造它的那个人的模样。而我是雕塑家,雕塑横跨时间与空间,古老的面具也如是。”

他从砖瓦木石里发现了世上最迷人的东西:自由。“为什么我这么侧重亲民俗的收藏?因为它们是自由创作,没有人去规范它们必须将一块石头刻成什么样子,这些没有名字的古代石匠将它们的生活和幻想投射到作品当中。而艺术的意义就是自由,四川的民间艺术尤其是。”

要问作为收藏家的朱成拥有多少张“脸”,得先找到他的工作室。严格遵循他“在朝西的路上第几个红绿灯向右转,在小马路路口向左转,再看见一家什么样的餐馆”的指示,找到他的私人博物馆。嚣张的新楼盘群起包围着一片低矮的房子。进了红色铁门,立即傻眼。石棉瓦和临时铁架下堆着一层又一层的石刻,光头的和尚造像与扎着发髻的道士造像做了邻居,戴着普通布幞头的古代居民眉眼带笑,仕女表情平和地看着对面的怒目金刚。

朱成问:“先看看我的收藏?”粗糙的一大片石棉瓦棚里,见缝插针般放着各种石刻:武士、文官、歌舞伎、泥塑罗汉……雕像们只剩了一颗头,一张脸兴许都不齐全。看着它们,想起“芸芸众生”这个词。朱成道:“做塑像的人靠手艺和想象力吃饭,如果工匠们还活着,也许能问出点什么,比如,这张天官的脸取材自谁?是同村的张三?还是隔壁的李四?”

石刻与塑像直接摆放在土地上,它们与逐渐蔓延的青苔、蕨类植物一起生活,这难免让人担忧它们会遭受水汽侵蚀。“雕像本是顽石泥土,那就接接地气放在泥土上。”朱成想了想,可能自己也觉得条件简陋了点,又笑了,“随便卖个一两样,就能改善‘居住环境’,算起来我算是‘富可敌国’了吧,你看,连立锥之地也没有。”

几千张脸在这座简陋的建筑里共度每一天,它们并不像电影镜头通常展示的那样,要么让人感到阴森,要么高大威严。在屋檐下,你看我,我看你,一个唐朝的武士无可奈何地站在宋朝文官的旁边。这些年岁久长的脸凑在一起,从树荫下到小路旁,随时都能看到,透着亲切。“当然,它们来自生活,它们也曾生活。”

告诉我

你曾怎样生活

别说只有朱成为房子发愁,古人又何尝不是。朱成藏有2000多块刻有房子图样的浮雕墓石,2000多栋“房子”,无一雷同,墓主人的“N层独栋别墅”象征着不同的人对来世生活的不同愿望。有趣的是,他们还给自己的未来住宅取了各不相同的名字,比如“得其所”、“安之居”,或直白如“快乐宫”。“在中国,砖木结构的建筑不易保存,能一窥古代人建筑理念的,就只有这些墓石了。如果不是古人对建筑格外重视,又怎么会每个人都刻上一座房子在墓石上?这几乎是一种图腾,在墓主人生时,它庇护人们的肉身,在他死后,它庇护人的精神。千百年来,人人向往居有定所。”

“民间的石刻,从单件上考虑,没有很大的价值。但有不少封墓的墓石,上面刻的是一位妇女从半掩的门里探出半个身子,称为‘妇人半掩门’,很多人认为,这是男权至上社会的表现,哪怕死去,都要假定一个妇女的角色让她倚门守盼,而我的想法更简单:这难道不是反映了当时人的生死观吗?这扇门通向来世,没人看守,万一有风吹过门关上了怎么办?”也有只见门不见人的石刻,他大笑曰:“刻这块石头的工匠太偷懒,连多刻一个人都不愿意。”

阿加莎•克里斯蒂在《告诉我,你怎样去生活》一书中说:“这正是考古学对过去发出的询问――告诉我,你是怎样生活的?”朱成的藏品,生动地解答了这个问题。曾经,那些爱马的人,让陶制的马匹随同下葬,幻想天国也有信马由缰的广袤草原;有钱的人,在墓门上刻着武士,手握刀斧护卫他的财产;雅致的人,在墓室四周刻上戴着幞头帽穿着袍服的门客,死后也想往来无白丁。至于雕塑,更是古代民俗大观,当时的人梳什么样的发型,戴什么样的帽子,留什么样的胡子,描什么样的眉,一一反应在那些躯干未必完整的造像上。

告诉你,

它们将跨越时间

朱成的工作室,是一个看似潦草,实则精细的地方,千万不要被靠近大门的石棉瓦建筑所欺骗,向里面走,大有名堂。从办公区域穿过,是一个宽敞的院子,在院子的上空,几条铁架支撑的空中走廊连接起河边小楼和三层楼的工作室。

在二楼的平台上,向着河的方向伸出一块,它被修剪成了自成系统的单独一间。这间房下方悬空,滚滚的锦江水从它下面流过,为了更加亲近河流,朱成在房间朝河的一方地面上镶嵌了强化玻璃,从上往下看,感觉奇妙。

为避免总是从院子里穿过再反复走楼梯,朱成搭建了两条铁架支撑的空中走廊,一条伸向工作室,一条伸向工作室上面的卧室。这个简洁而有用的庭院走廊由朱成设计,“没有图纸,对工人口述。”

朱成衣着朴素,对于普遍意义上的物质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正如他说的:“如无必要,很少进城,人太多的地方我会感到恐惧。”这里才是他工作和生活的福地,在他的河边房间里,放着几把椅子,他舒服地陷在一把摇椅里,泡了一杯龙井,旁边书架上放着数量惊人的雪茄盒。河水脚下过,窗含西岭。

这舒服的一方天地并非安然无虞,新楼盘已经修至门口,地价连年看涨,博物馆有搬迁至其它地方的打算。近年收藏品市场大热,朱成说已经收不起石刻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买走。“这必须是件和钱相关的事,大足石刻精美绝伦,因为有家境殷实的金主提供资金。”

朱成六十有余了,这个年纪,多少人已退休颐养天年,他却还在工作,并且是努力地工作。“我有愿望还没有完成,做一个‘古代、现代、未来’主题的建筑博物馆是我一直的愿望,古代石刻藏品、我的现代作品和收藏、只能想象的未来的作品集合在一起,这将跨越时间,将今日所见所闻留下来,把今人的脸告诉将来的人。”

就算你未去过建川博物馆群落,但你一定曾到过大慈寺、井巷子,在顺兴老茶馆或者文殊院喝过茶。朱成,作为一位雕塑家,以异常顽强的方式留下了时光的痕迹。这个城市,恨不得每天都有一张崭新的脸,朱成却为越来越少的老建筑着急。对着缺少修葺的老建筑,朱成有种庆余年式的幸存者心态。贪新弃旧的时代总是滚滚而过,谁都有可能在匆匆忙忙中来不及一瞥其他人的脸。那些刻在石头上,画在画布上的,都是幸存者。

朱成的家庭观

距离无法疏离亲情

Q:《成都女报》 A:朱成

Q:您平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A:就呆在石刻博物馆这边,和周围的居民一样生活。他们买菜我也买菜,他们过桥我也过桥,一起钓鱼,一起喝茶。请来帮忙的人多是周边居民,我这地方有点偏僻,不熟悉这一带的人不易找到,但周围的居民和我很熟,随便问哪个,他都能指路。我不喜欢城市,城市太过吵闹,可惜必须与城市发生联系,这种时候,我有一种被迫进城的感觉。

Q:您的家人在城市中心生活,如果您不常进城,会不会感到孤单呢?

A:我这个年纪,对于孤单已经没有多大的感觉了。在博物馆这边也有很多人,即使没有人,石刻和经书像某种生物,它们提供给我陪伴的感觉。另外,我的儿子留学归来后现也在博物馆帮我的忙,几乎每天都能待在一起。

Q:在您的生活中,最看重的是什么?

A:自由。我收藏自由创作的作品,自由地创作自己的作品,就连现在长住的这片院子,也是即兴的结果。从小我就喜欢自由自在,按自己的想法捏泥巴,到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