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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号》:穿越生死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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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韦家辉编导的电影《再生号》打破了惯常的叙事手法,通过复杂的套层叙事,影片构织了一个穿越生死界限的奇幻而又灵异的世界。命运的无常、亲情的坚守、生死的挣扎,这一切都对观众产生了强烈的内心震撼。这是一部值得用心反复“读”,而不是仅仅止步于“看”的电影。

[关键词] 《再生号》;套层叙事;亲情

“人跟鬼就像一个银币的两面。命运之手把银币一抛,公、字不停交替。当翻到一面的时候,另一面永远在它的后面。人鬼殊途,阴阳永隔。这种伤痛,无休无止……”这是2009年第十届纽约亚洲电影节开幕电影《再生号》中的一段旁白。影片没有诸如暴力、等好莱坞影片常采用的借以吸引眼球的叙事元素,其故事情节也并不紧张、曲折。然而,韦家辉却以其复杂的叙事手法和深沉的情感力量最终征服了观众,使《再生号》成为一部值得一“读”再“读”的电影。

一、复杂的套层叙事

从故事的结构上看,《再生号》采用了复杂的套层叙事。套层叙事不同于传统的线性叙事。在线性叙事中,故事发展按照时间顺序进行,每一个故事单元前后相继,最终完成某一特定时间段的故事叙述。线性叙事与人们的日常生活认知方式是相吻合的,它体现着人的最为基本的生存维度,并在实践中由于其符合观众的心理感知结构而易于被接受。套层叙事则从根本上打乱了这种正常的时空。尽管就套层故事中的每一个故事来说,其发生方式依然是线性的,但故事间的结构方式却发生了扭曲、移位。它们不再是线性的,而是互相嵌合,故事中包含着故事。这种叙事方式使故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并随着叙事的不断伸延,真实与虚幻(故事)的距离最终被彻底抹去,从而背离了人们的正常认知。

套层叙事的这种效果在《再生号》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再生号》全长84分钟,但观众观看影片的心理时间要远远超出这一时长。影片中,生与死、幻觉与信念、小说与真实彼此交错构织。观众的头脑开始还比较清楚,但随着故事的一步步展开,虚构的小说世界和真实的生活世界越来越难以区分,以至于在时空的不断交错中,观众陷入了真假难辨的境地。

仔细分析起来,《再生号》的叙事是由两部小说构成的,其一是爸爸写的小说(当然,从根本上说还是Melody写的);其二,Melody写的小说。为了治疗妈妈的伤痛,在Melody写的小说里,10年前的那次车祸,爸爸活了下来,Melody和妈妈、弟弟却死了。爸爸变成了盲人,身边只有一个菲佣Maria照顾他的日常起居。爸爸非常挂念妻子和儿女,也想到写小说,创造出一个有鬼魂存在的小说世界,从而一家人再次“团聚”。这样,这部电影就包含了三重世界:一重是Melody的真实生活世界,另外两重则是虚拟的文字世界――Melody写的小说(也即影片中爸爸的现实生活世界)和Melody小说里的爸爸写的小说。这三重生活世界不断地产生错层、交叠,形成奇异的套层叙事。这种套层叙事注定了观众的观看过程会非常辛苦。影片中数次出现不同空间的交叠,每一次对观众的思维和智慧都是极大的挑战。现实中的Melody在妈妈和弟弟被倒塌的檐篷压死后,陷入极度痛苦之中,她的痛苦投射到了她笔下的爸爸,于是在爸爸的生活世界里,同样的意外也发生了,只是死的是菲佣Maria,剩下爸爸一人独自面对这个看不见的世界。爸爸也陷入了绝望的境地,他的绝望投射到他的小说里――他们一家的阴阳团聚终于招致上天惩罚,作为鬼魂的妈妈、弟弟和Melody灰飞烟灭了。在这段叙事里,影片以慢镜头的形式进行了层次的交叠,爸爸小说世界里的妈妈与爸爸现实生活中的Maria在街头擦肩而过,并且前者见证了后者的死。影片通过旁白揭示了这一相遇的意义:摇摇欲坠的银币,轻轻一碰便会跌倒。当小说里的我,同现实的Maria擦身而过,就是梦醒的时候。影片中妈妈在爸爸的小说里是以Maria的身份存在的,因而当真实的Maria突然被倒塌的檐篷压死,妈妈这一化身只能消失。《再生号》的层次交叠在Melody执著地要让妈妈和弟弟“再生”中更是达到极致。影片中生与死两个不同的空间彻底地交叠在一起,完成了真实和虚幻的深层对接。

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本雅明早在20世纪初就对电影带给人们的新体验做出了精彩分析。他指出,电影和静态艺术不同,静态艺术所呈现的形象是凝固不动的,它可以使观赏者凝神观照并允许观赏者沉浸于他的联想活动中。“而面对电影银幕,观赏者却不会沉浸于他的联想中。观赏者很难对电影画面进行思索,当他意欲进行这种思索时,银幕画面就已变掉了。电影银幕的画面既不能像一幅画那样,也不能像有些现实事物那样被固定住。观照这些画面的人所要进行的联想活动立即被这些画面的变动打乱了,基于此,就产生了电影的惊颤效果。”[1]61可以说,电影的运动性使得电影很难承载理性反思,人们根本无暇顾及。电影情节的发展速度远远超过人们日常生活中真实的速度,它是影像自身逻辑所决定的速度,或者用法国思想家魏瑞里奥的话说,是一种虚拟的速度。它强迫人们服从于它的频率,从一帧图像转到另一帧图像,不留片刻自主的时间和驻足思考的可能。因而对于电影,最为稳妥的只能是线性叙事,而且还不是复杂的套层叙事。从这一角度看,韦家辉的套层叙事是需要极大的智慧和冒险精神的,特别是在电影越来越走向媚俗化的今天,韦家辉的这一努力就不能不让人肃然起敬。

二、阴阳相隔的亲情

贯穿《再生号》全片的,是亲人间那种难以割舍的亲情。电影开始部分有一场在一片黑暗中的对话。小Melody在车中问爸爸,什么是鬼?爸爸回答她,有人说,鬼是死了的人因为舍不得在世的人,留在这个世界没有走。又有人说,鬼是在世的人舍不得死了的人,想象出来的。然而这个对话并没有来得及继续下去,一场车祸发生了,一个幸福而温馨的家庭顿时破成了碎片。影片以此作为叙事基点,通过爸爸和Melody的写作,展现了亲情一再与死亡遭遇又一再顽强地坚守,从而完成了对亲情的诠释。

(一)细节演绎亲情

一部电影能够抓住观众,往往并不仅靠故事本身,而是细节。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表情或者是一句话都可能给观众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细节刻画对于展现人物性格、推动故事发展、营造特定气氛、触动观众心灵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在《再生号》中,有许多成功的细节刻画,有效地表达出了人们之间纠结难舍的亲情。

在菲佣Maria因见到鬼做的菜而心生恐惧,离开了爸爸后,妈妈便化身Maria来陪伴爸爸。实际上,爸爸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但他不敢点破,他担心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一旦揭穿,便什么都没了。因此影片中,当儿子Oscar也变作一只可爱的小狗来到了这个家庭时,爸爸抱起小狗,紧紧地贴在脸上,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然而一种强忍住的悲痛通过脸部的一个特写镜头清晰地传达了出来。妻子和儿子就在面前却不能相认,泪水在内心流淌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这处细节刻画极为有力地表现了爸爸那种无法诉说、无人可与诉说的伤痛,给人以极大的震撼。

影片中Melody一家如履薄冰地在小说中生活着,小心翼翼地再一次享受着家人“相守”的幸福。“这个时刻很不寻常,就像银币终于掉在地上,却奇迹地站立着。阴阳同时存在,但又摇摇欲坠。我们不敢张扬,只是偷偷地、尽力地保护这个脆弱的平衡。” 这一虚幻的相守充满着动人的温情,为影片增添了难得的亮色。然而,现实的残忍远没有结束,妈妈和弟弟的意外身亡又一次打碎了Melody的幻想。Melody绝望中割腕、跳楼,她终于在“再生号”车上见到了自己的家人。这时妈妈紧紧地搂住了Melody,如同现实中的慈母,明明孩子做了错事,却依然呵护着她。然而爸爸却表情严肃地站在那里没动,因为他亲眼看见Melody如何不顾阻拦,当着自己的面割腕自杀。影片以“打手心”这个细节细腻地传达了爸爸此时心中复杂的感受。爸爸盯着Melody一言不发,伸出手指,示意Melody把手伸过来。女儿怯生生地把手伸平后,爸爸照着女儿的手心使劲地打了一巴掌,然后才缓缓走近,父女抱头而泣。“打手心”这一细节将观众重新带回到儿时的记忆中。拉康的镜像理论指出,观众的观影过程,不同程度地与影片形成一种镜像关系。观众将电影中人物身上发生的事情与自己加以比较,从而借助电影影像这一外在的他者来获得对自己的确认。很显然,“打手心”这一细节因其触及了潜深已久的集体无意识而引发观众强烈的情感共鸣。围绕“打手心”,儿时种种平凡而美好、琐碎却温馨的情形一一浮现眼前,因而对影片产生了感同身受的动容。

(二)亲情构成小说创作的动力

影片中Melody先后两次遭遇丧失亲人之痛,在沉重的打击面前,她选择了写作小说来坚守亲情。小说的世界固然是虚幻的,然而却是她疗救痛苦、寄托思念、与亲人相守的惟一方法。

弗洛伊德指出,“一个幸福的人从来不会幻想,幻想只发生在愿望得不到满足的人身上。幻想的动力是未被满足的愿望,每一个幻想都是一个愿望的满足,都是一次对令人不能满足的现实的校正。”[2]32Melody的生活是痛苦的,家人的团聚这种最简单、最平凡的幸福对她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的奢望。“生活正如我们所发现的那样,对我们来说是太艰难了,它带给我们那么多痛苦、失望和难以完成的工作。为了忍受生活,我们不能没有缓冲的措施……这类措施也许有三个:强而有力的转移,它使我们无视我们的痛苦;代替的满足,它减轻我们的痛苦;陶醉的方法,它使我们对我们的痛苦迟钝、麻木。”[2]107Melody的创作正是一种代替的满足。现实中爸爸车祸身亡,Melody在小说中让他“再生”;死神又无情地带走了妈妈和弟弟,Melody执拗地让她们再次复活……影片中Melody借助小说构筑起幻想的世界,她以幸福的幻象取代痛苦的现实,以小说的虚幻世界为现实披上温情的面纱。

Melody的小说创作不应简单视为对现实的逃避,而是对命运的毅然决然的主动迎击,是为了对亲情的坚守而与命运展开的坚决抗争。在死亡的相继打击下,一个目盲的女孩哭喊着:我可以再写,我可以再写……这一场面是震撼人心的。当然,Melody终究无法战胜看不见的命运,她的抗争注定是徒劳的,如同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不断地推动巨石来到山顶,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巨石瞬间滚落。然而Melody这一具有令人感佩的悲剧性的抗争本身,无疑完成了亲情的浓郁绽放。

三、结 语

《再生号》所凸显出的对亲情的坚守,不断闪现的生死之间的痛苦徘徊,以及其独特的叙述角度和虚实难辨的情节,这一切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相较当下许多观众只开动眼睛和耳朵,而大脑却无需运转的影片,这部影片的观看过程无疑会是一次艰难而有意味的远足。

应该指出的是,这部影片尽管把握亲情的技巧丰富而且新颖,但对家人团聚的喜悦铺展得不够,缺少对现实中温馨、幸福的家庭生活场景的细腻刻画,因而未能更充分地反衬出宿命无常之悲,从而影响了影片亲情的厚度和其感人的力量。这不能不说是本片的一个缺憾。

[参考文献]

[1][德]瓦尔特•本雅明.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M].王才勇,译.北京:中国城市出版社,2002.

[2][奥]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弗洛伊德论美文选[M].张唤民,陈伟奇,译.上海:知识出版社,1987.

[作者简介] 谭德生(1975― ),男,山东胶南人,文学博士,聊城大学文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文艺美学及媒介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