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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笑话揶揄美国人没有世界观念,问:“为何有五分之一的美国人无法在世界地图上找到美国?”答:“因为大部分美国人没有地图。”这个笑话的真假暂且不论,但不同国家受众对世界新闻迥然相异的敏感程度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如果说美国人对其他国家的漠不关心是一个极端的话,那么中国人对世界新闻的敏感似乎达到了另一个极致。究其原因,可能与中国近代史上饱经跨洋而来的各种风霜雨雪有关。也正是由于这段心酸的经历,中国人在坐论天下事时,表情往往过于严肃,口气往往过于激烈,视野往往失于偏狭。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国际新闻,怎样才能真正写好国际时评,我们至今仍在摸索的路上。更确切地说,我们中国人的世界观,其实依然是个“未完成时”。
2013年6月,齐鲁晚报成立了专门的国际新闻部,为培养新人,让几个年轻编辑各自开办特色栏目,我负责的“畅所昱言”栏目就是其中一个。几番规划之后,我意识到,要跟真正的国际问题专家共享这片生存空间,就必须扬长避短。文风应当活泼而避免严肃,遣词应当更有“人情味儿”而拒绝晦涩,选材应当追求新奇而摒弃老套。在“畅所昱言”栏目开办一周年之际,现作一回顾。
蒙古族人民最“文青”――活泼文风的目的
古代蒙古族人民的表达方式非常“文艺范”,随便说点什么事儿,哪怕是吵架、训人,都要引经据典老半天――比如说,兄弟俩打架了,蒙古族母亲就会说:“翎羽聚拢在一起,雄鹰才能飞翔;鬃毛聚集在一起,蚊蝇才被赶走;雨水聚拢在一起,斡难河才会奔流。”如此这般一番比喻,非要说到儿子们从中领悟到团结的重要性才罢休。①
人类学家给出的解释是:因为游牧文明不同于农耕文明,他们赖以谋生的牛羊是长腿的,两个个体之间如果沟通不善,就会各自赶着家产一拍两散,而绝不会像被钉在庄稼地上的农民那样更喜欢“屈从”和“凑合”。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怎样把他人真正说得心服口服变得至关重要,你不能靠权威去压服,也没有话语垄断权,只能不断雕琢自己的语言,通过比喻、用典式修辞让对方更容易听下去。②
“蒙古式修辞”给我们的启示是,一个社会用啥方式说话,并不取决于民众文化水平有多高,而取决于个体的活动范围有多大。越威权、静态、个体流动少的社会,人们就越倾向于板起面孔说话。而越自由、开放的社会,往往文风越活泼且不拘一格。
中国媒体目前所处的,其实正是一个个体自由度不断扩大的时代。网络带来的最大革命,其实是让读者的阅读方式从“农民”向“牧民”转变――读者不再被固定在某个区域内,被动接受有限信息,而是可以在网络中的无尽草原上策马纵横,主动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信息。媒体也不再是那个“听我也得听,不听我没得听”的村庄长老了,那种板起面孔、直白而高高在上的评论口气愈发难以受到欢迎。媒体只能通过让自己变得更加有趣来吸引读者。
自由的时代,活泼者生存。“畅所昱言”正是在这一思维的指导下所进行的尝试。在此,我尝试通过“有趣”、“有料”的故事和衔接,以及求新求奇的逻辑推演,像跟朋友聊天一样,把观点在潜移默化中“夹带”给读者。即便有人不认同我的观点,但让读者们听个有趣,倒也不枉费笔墨。而事实证明,“把道理讲活泼”这个方向是对的。
“职人之心”出特色――人情味儿的内涵
曾有文章说,日本寿司师傅大山武在上海开了一家“大山寿司店”,店面不大,价格奇贵,却很有名气。作者前去探访,大山师傅建议他不用筷子,而是用手抓着寿司吃,理由是:寿司作为唯一一种直接用手做的料理,也只有用手吃才能更好地还原其温度、形状。他说:“我把心放入寿司,用手做成的寿司,你用筷子一夹就碎了,请试着把寿司拿在手里,就像我们手牵手一样。”③
这位日本寿司师傅的话,反映了他的“职人之心(人の思い)”。“人の思い”通常被翻译成“匠人精神”,但这种翻译与日语本意相差甚远。日语中的“职人”绝非批量生产商品的工匠,而是那些热爱自己的职业、执着于磨练自己的技术、不惜金钱和时间成本,力求自己工作获得认可的人。因为日本人认为,只有这种人才有资格在作品上署自己的名字,并相信当“职人”全身心雕琢自己的作品时,会与使用者进行心灵上的交流,那些值得激赏的特点,会十分自然地流露到作品当中去。因此,使用者们买的不仅仅是商品,更是蕴藏在商品中的“职人之心”。
这种“职人之心”的态度,其实暗合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旋律。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所掌握的资源正在从稀缺转向丰裕。而商品在从稀缺时代向丰裕时代转型时,会发生一个微妙的变化――过去人们购买商品所看重的是“功能”,比如吃饭最重要的是能吃饱,读新闻是为了获取信息,但在物质与信息极大丰富后,人们购买商品所看重的是“氛围”,至于阅读媒体则是出于一种信任,信任媒体人通过对新闻的再加工为他们营造的阅读和氛围。而“氛围”关乎人性,依靠工业化的流水线思维是搞不来的,只有经过职人式的雕琢与拿捏、打上鲜明“手工式”烙印后才能够形成。
这其实为专栏的内涵做出了最好的定义。那种将“大路货”直接搬入自己专栏的做法固然不对,但刻意追求特色、为表现自己而写专栏的做法也不可取。专栏的真正内核,是职人式的敬业之心,无论评论还是讲故事、都是在为读者能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而努力。而所谓的特色,则是因这种全身心投入而在文章中自然而然留下的痕迹,恰如大山师傅在寿司上留下的手掌余温。
“像大山师傅做寿司那样写作”是我目前对“畅所昱言”和其他一些署名文章的要求:首先从取材上,就像好寿司的用料要精益求精一样,我尽量选取自己知识储备中比较“有味道”的存货,或者用自己的语言优势从英文、日文新闻中选取“新鲜”的素材。而在文字写作中,即便再现成的材料,我也要进行打碎和整合,用自己的语言风格和逻辑进行重新表述,这样写作出来的文章,才能真正带有职人式的体温。而在写作之外,则尽量扩大自己的视野和知识储备,以更好地向读者传递“职人之心”。
今天,追求人性化、个性化成为媒体的一大趋势。个性其实不必去刻意追求,只要尽心竭力将文章写好、功底扎实,用“职人”的心思去写作,真正的个性会自然流露。专栏最可贵的“个性”莫过于那份热爱文字、想与读者通过文字“手牵手”的“职人之心”。
“新大陆”上找奇迹――视野开阔的凭仗
作为没赶上大航海时代的民族,我们中国人很喜欢讲当年荷兰人用一箱玻璃珠从印第安人那里换纽约曼哈顿岛的故事。在我们的叙事逻辑中,这个故事被渲染成了一个“怪蜀黍拿棒棒糖诱骗无知小萝莉”式的骗局――荷兰商人是奸诈的西方殖民者的典范,印第安人则“穷傻呆萌”到了极点。④
然而,如果回到当时的历史情境再去看这个故事,“玻璃珠换曼哈顿”则是一桩你情我愿的双赢交易。它阐明的道理其实是:交流,尤其是先人一步的交流实在太伟大了,其所产生的附加值有时甚至超过其交流的物品本身。⑤
对于国际新闻来说,我们面临的其实也是一个大航海时代式的格局,语言犹如海洋一般对信息进行了隔绝,而我们之所以能够获得外界的信息,要仰赖翻译者们“驾船出海”为我们贩来这些舶来品。这决定了在国际时评专栏的写作中,如果自己拥有“驾船出海”的能力,就很容易在选材上实现质变。因此,“畅所昱言”在创设之初,一个重要目标就是通过直接阅读英文、日文的材料,因“见人所未见”而“言人所未言”。
而在实践中,我发现,相比于英文这条“繁忙水道”,对同样受关注、翻译人员却相对较少的日文新闻进行涉猎、转口、加工,产生的附加值更大。利用日文媒体的一手素材,再加上笔者大学时日本史的积累,对其进行加工,往往能成为一篇尚属不错的文字。
更为关键的是,抛开民族立场不谈,日本媒体工作者对于时事的许多预判惊人地准确。究其原因,是因为重视“情报学”的日本媒体形成了较为良好的情报分析习惯,注重培养各领域的专业媒体人,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专业记者”、“专业编辑”队伍。我在为自身写作而大量接触日本媒体报道时,对这一点感触至深,并逐渐形成了一个理想,“畅所昱言”下一步将努力实现“T字形”发展,既在广度上不断延伸,也在一两个专业领域扎下根去,以日本的同行们为目标,努力追赶。
注释:
①该问题曾被法国草原民族史学家勒内・格鲁塞在其著述《草原帝国》中提到
②对于游牧民族和采集时代社会族群多有使用重复修辞的习惯,人类学家有多种解释,本文仅采信其中之一
③姚芳沁 林若茹:《顶级日本料理为何这么贵?》,《第一财经周刊》,2013年12月
④【荷】雷姆・库哈斯:《癫狂的纽约》
⑤【美】阿尔弗雷德・克罗斯比:《哥伦布大交换》,中国环境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
(作者为齐鲁晚报国际新闻部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