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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疑点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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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作为《论语》的重要篇章,一直受到教材编写者重视。目前,这篇短文作为必读篇目被收录进人教版、苏教版、上海版高中语文教材,唯一的区别在于在三种教材中所处的年级不同。

有趣的是,虽然历代文人对《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有不同的解读,但三种教材收录的是同一个版本(包括文章的断句)的《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对文章的解释也是一致的。他们对文章意思的共同解读可以用下面的白话表述:

孔子启发学生言志,子路“率尔而对”,直言其志,表示他可以领导一个夹在大国中间、地理环境不好的“千乘之国”,三年之后,他坚信可以做到外抗强敌,内拯饥馑,而且还可以使那里的人们懂得道德礼法。由于子路毫不客气地把他的雄大抱负吐露出来,显得过于自信和率真,所以引起夫子“哂之”。冉有和公西华相对比较谦虚,冉有说自己只可以治理小的国家,并只能足民,而礼乐教化,则要等君子来做,自己不行;公西华说自己无能,愿意学习,只能为诸侯做祭祀、会盟时的小司仪,也就是做一点诸侯之间的外交工作。曾晳听到孔子询问,“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发言表示不愿求仕,向往一种投身于大自然的恬静生活。孔子对此由衷地发出了赞叹:“吾与点也。”

据此,教材确认孔子的主张是“为国以礼”。这是由孔子赞同曾皙的观点推论而来的——虽然,曾皙没有直接正面谈论自己的治国方略,但是他其实通过描绘一幅暮春沐浴的理想社会的图像,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礼教治国”的美好前景。

总而言之,我们现行教材对《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一文的这种分析和解读被确认已经有几十年了,它已成为我们语文教师对其的通行解读。但是,其中的几个疑点始终困惑师生,无法解释:

1.曾皙描绘的暮春沐浴图景与“礼教治国”有什么必然关联?

我们承认,能够“暮春沐浴”确实反映出太平盛世的景象。但是如果按照子路、冉有、公西华的治国理想,似乎通过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手段都可以免除战争和饥饿的威胁,人们自然可以享受太平盛世,自然可以日日沐浴消闲。这种理想也太容易实现了,这与“礼教”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一起沐浴合乎“礼”吗?再说,孔子在对话开始时,明明白白说:“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就是要求学生具体畅谈自己的理想追求,三个学生都具体说了自己的理想,唯独曾皙“答非所问”,根本没有说出实践“礼教治国”的具体作为,这也太有点缺乏“礼数”了。

2.曾皙描述的暮春沐浴的图景中,有一个“风乎舞雩”的说法。试想想,暮春时节,气温毕竟只是达到“温暖”状态,依据一般的生活常识,固然可以下河沐浴,但是还不足以敞开身躯吹风沐日。曾皙却要“风乎舞雩”岂不是很不正常吗?更重要的是,“舞雩”是古代祈雨的重要的祭祀场所。在任何一种宗教活动中,这种场所都是无比神圣的,怎么可以随便让人在上面吹风晒太阳呢?这种做法已然严重背离“礼教”,孔子怎么会赞同呢?

3.有人说,曾皙描述的图景,其实是“无为而治”的道家思想。由于孔子一生仕途不畅,饱受坎坷,理想无处实践,暮年时节,难免消极,所以不由自主认同了曾皙的看法。但是“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孔子最为感人的人生态度,也是儒家思想积极入世的核心理念。即便孔子偶有消极,也不至于主张“无为”。况且,曾皙小孔子二十岁,师生对话的时候,正值壮年,深受老师的儒学教诲,怎么会看破红尘,流露出消极的“道家思想”呢?

显然,停留于教材的注释,我们无法破解这些疑问。

既然本文记叙的是当年孔子师生对话的真实场面,如果孔子没有老糊涂的话,他所主导的这场对话就应该是合乎生活逻辑、合乎其基本教义的。我以为,一定是我们对他们的语言有所误解。而要正确理解这场两千多年前的师生对话,关键点就是破译曾皙的表白。

比较众多学者的解读,我以为西汉时期的王充解读得比较合理。

王充认为:曾皙所述是周代的一种祈雨祭祀仪式,就是雩祭的仪式。雩祭,是春天人们求雨的祀礼,正如《礼记》说:“雩祭,祭水旱也”。“浴”按其本意,应是“去身垢”,正是古人洁身祭祀的基本要求。冠者、童子都是雩祭乐人,他们在祭祀时,须涉沂水;十二三个人鱼贯而行,象征着龙从水中跃出。“风”,解释为“唱歌”,正如《诗经》中的“风”之意。而“咏”的意思则是“吟诵诗词、赞语”;“归”通“馈”,馈赠、进献之意,此种意思在《论语》中不乏其例,如《阳货篇》“归孔子豚”的“归”即作“馈”讲,是送食、进献食物的意思。由此,我们发现曾皙实际在描述自己沿用周朝的礼仪主持一场暮春祈雨的仪式:带领十二三人,先在沂水中洗去身上的污垢,排着队从水中鱼贯而出,像一条蛟龙出水,然后登上舞雩祭台,高唱着祈雨的歌谣,吟诵着祈祷上天的赞语,献上虔诚的祭礼。

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和孔子的基本主张,这种解释似更符合文章原意。春秋以来,诸侯争霸,战争频繁,生活动荡,全然没有了西周时候的太平盛世。在孔子看来,导致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礼乐崩坏。私欲膨胀的各地诸侯,肆意颠覆周王朝礼制,藐视周王,逞强凌弱,鱼肉人民——这世界怎一个“乱”字了得!对此,孔子开出的治世处方就是“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主张“克己复礼”,认为只有恢复周朝的礼制,才能恢复社会秩序,重现太平盛世。所以,当此春秋末期,曾皙能对古礼作如此具体生动的描绘,以此寄托自己的“礼教”理想,对孔子而言,真可谓是彼得我心者,因而内心狂喜而情不自禁地喟然赞叹了。必须指出的是,子路三人之志都属于诸侯国之间的政治大事,都只是致力于某一国的强盛与和平;只有曾皙严守孔子最崇尚的周礼,致力于为天下人民谋求福祉的祭礼。这是曾皙“异乎三子者之撰”的地方,也是孔子高度认同的地方。

说到这里,我们又有必要辨析一下孔子对子路等人的评价。孔子在听了曾皙的表白以后,喟然叹曰:“吾与点也。”我们的教材对“与”字解释为“赞同”。如果这样理解,就意味着孔子对前三位学生的理想抱负是有所“不赞同”了。

其实,从文中可以看出,孔子只是对子路的“其言不让”感到不满,对其“为国”的志向并不反对。这一点,孔子后来对冉有和公西华的评价更能充分证明。对冉有,孔子说“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这句话用我们今天的意思来说就是:难道冉有讲的就不是治理国家的事吗?小国难道就不是国家吗?虽然孔子是用反问句的形式来说的,没有正面表达他的意思,但我们联系全文来看,还是能读出这位老师的态度:小国也是国,治理小国也是一种大志向,冉有是有大志向的。而说到公西华时,孔子说:“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意思是说公西华从事诸侯外交,做的也是大事,如果他做的事情是小事,那么就没有人能够做大事情。孔子在《论语·公冶长》中对子路等三人更有明确评价:“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总而言之,孔子对子路、冉有、公西华三人的志向与能力都是积极肯定的。由此看来,教材中将“与”字解释为“赞同”并不准确。从语境上判断,将“与”字理解为“和……一样,和……相同”似更合适。

综合上述疑点辨析,我们可以看出,孔子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和他的弟子们一样,都想以积极进取的态度为安邦治国干一番事业。

[作者通联:上海市浦东教育发展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