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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做你掌心那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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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宋晚凉不期而遇的情形,在我的脑海中预演了几千次,她离开的四千

消失了十五年的女人,在我的青春即将消失殆尽的时候,穿过大片川流的人群,摇曳地走向我。她穿黑色的长裙,亚麻色的长发在肩头丰盈地弹跳着,她在奔跑,奔向人群这端的我。

宋晚凉扑进我怀中之后,我的双手仍然空荡荡地悬浮在半空中,许久才学生,十三岁,就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穿着浅白及踝长裙,长发浓密、顺畅,

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清晰地说:“你好,我叫宋晚凉。”声音丝丝入扣。

那一夜,我们在星空下彼此偎依,第一次觉得“一生”是如此残酷的词汇。

平安夜前夕,她来不及收下我亲手制作的礼物,在机场给我打电话。那时我们街道只有一部电话,我从家中奔向居委会,尖厉的电话铃声敲碎了心中所有希冀,有那么多话没有对宋晚凉说,她却已经要离开。抚摩着她写给我的地址,将写好的信件撕得粉碎。

三年前,我的父母开始急于张罗我的婚事,我的哥哥也到处替我物色对象,我不愠不火的态度惹怒了他们。我鼓足勇气开始给她写信,整整写了三

三年后的今天,我含泪披上婚纱,父母看着已经二十九岁的我,也满目泪

此刻,只有我才能体会到心字成灰的痛楚。

你为什么,不早不晚、不偏不倚,在我的婚礼上出现?

我再也听不见周围宾客祝福的笑语声,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精致却略微沧桑的脸庞。她说“嘿,林又茜,我说过要参加你的婚礼的!”

十五年前,就是这句话,让我不敢挖掘心中深埋的那份爱,我苦心隐藏的堡垒,瞬间崩塌。

2

当我以为我会和这个眉目慈善的勇人平平淡淡地走到生命的终点的时候,当我咽下所有悲伤接受命运安排的时候,宋晚凉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她陪着我去敬酒,婚宴现场人声嘈杂,她数次贴近我的耳根,断断续续地说着这几年的过往。

去墨尔本的第五年,家里的生意触了礁,可是她的父母仍然不愿意回国,辗转之下遇到了一个华人企业家,宋晚凉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了他,他让她家的生意起死回生。二十五岁的时候,她出了场车祸,拿掉了子宫,不能再生育。二十七岁的时候,她离了婚,回到家乡。二十八岁的时候,听说林又茜要结婚了,在家乡沉寂一年后决定再次出现。

她说的轻描淡写,我听得无比心疼。

她说:“看到你幸福,真是件好事。”

可是,她真是这么想的吗?

我的初吻,是给了宋晚凉,我想宋晚凉亦是如此。我们像贪吃的小鱼,嘻嘻哈哈地轻尝着对方的清甜,猛然之间,便紧紧地相拥,我们的舌尖痴缠过彼此的温润。

那时,我的心中充满罪恶感,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出了错。我们都为彼此的行为震惊着,害羞地跑开。

“下雪了呢。”池牧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窗外一片雪白,房间内温暖如春。

“茜,我们去北海道吧,你一直想去的。”

我似是而非地答应着,心思全然不在蜜月上。我和池牧之前就已经确定了几个蜜月地点,每一处都温暖湿润,池牧讨厌寒冷干燥的冬天,我却期待冬天的到来。

只有冬天,我才能将躯体厚厚地包裹起来,谁也看不到我的思念,我的悲伤。我明明知道我对她的这份爱,就宛如一片落在掌心的雪,不能与温暖同期而至,可是我依旧义无反顾地索要。因为,她回来了。

3

从酒精中恢复后我就打宋晚凉留给我的电话。

原来她在一年前就和我呼吸同一个城市的空气,我们每天在这座坚硬、匆忙的城市中或许已经不期而遇了许多次。

我质问她,“为什么回国了却不来见我,为什么不给我回一封信。”

她挑起细长的眼眉,手指纤细苍白。

“本来是想找你的。”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等了十五年,足足等了十五年!”我失控的情绪在安静温婉的宋晚凉面前显得幼稚可笑。

“我在你之前结了婚,婚姻是美妙的事,是你应该享受的幸福,以前的事,我们都忘记吧。”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溃,我分明嗅到了离别的气息,敏锐的第六感告诉我,每一次的相逢都是为了再次离别,我与她的第一次遇见就注定以后的离别,这一次也不例外。那一次是十五年,这一次又该是多久,我们的人生还有多少个十五年?

无论我怎样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她只是像安慰一只受伤的小猫那样,不住地拍打着我的后背。

“我回来只是想亲口告诉你,一定要幸福,下个星期,我会回到墨尔本,照顾父母,茜,你也有你的父母。”

我那日渐苍老的父母,这一生最大的理想也不过是让我做一个没有理想的人,平安喜乐地度过这一辈子。他们怎能承受自己的儿女选择了这样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我爱一个人,爱到她从女孩儿变成女人,我愿意继续爱下去,直到她变成妇女、大婶、老太婆,一切苍老的镜头,我想与这个女人一起度过。

可是,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宋晚凉果真只是来祝福我的婚姻,五天之后,她将再次离开,这次离别,或许就是永远,永远不再相见。

我不管,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也不能再次错过。

我固执地抱住宋晚凉,清晰地说:“我们相爱,可以吗?”

我知道,池牧就站在门外,我故意约了池牧来,故意虚掩着门,故意对宋晚凉表现出异常的热情,让这个渴望了解我,走进我内心世界的男人,好好地看清楚,他的妻,爱的是女人,从年少到年长,从未停歇地深爱。

撞倒垃圾桶的声音,脚步声匆匆地下楼。

宋晚凉轻轻地叹息:“你何必这样任性?”

为爱任性一回,这一生只这一次,哪怕让我像绚烂的烟火一样,在美丽之后燃烧殆尽,我也愿意。

4

奇怪的是池牧并没有如我预期想象的那般对我大发雷霆。他依旧兴致勃勃地拿着一本《蜜月指南》,用蓝色的英雄钢笔在备选目的地上圈圈点点。这是我送给他唯一的生日礼物,恰巧路过文具店买的,只花了二十八块钱,我并不知道这支笔的型号就叫520。

在母亲病危的日子里,是这个男人鞍前马后地跑,从医院到我家,一趟趟地奔波。正因为如此,我才在无法抗争的命运戏弄下选择了他。

我的心里,究竟是有点心疼的。这样和煦的男子原本也该有一个娴静的妻子,那样才叫琴瑟和弦,那样才是人间美事。

池牧说我们去北欧的小国家吧,那里也有漫天的大雪,还有你一直梦想的小教堂。

他现在一定知道我之所以那样梦想小教堂,是想在一个没有世俗眼神刺痛的地方,穿上嫁衣,身边的人,必定是宋晚凉。我们四目相对,我们生死与共。我们愿意许下所有前世今生的诺言。

我开始彻夜未归,粘在宋晚凉身边。

“晚凉,我可以辞职,我可以随你一起去墨尔本,我可以抛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只求不再失去你。”

她的手指冰凉,划过我满是泪痕的脸庞。“早知道你是这样飞蛾扑火,我宁愿一辈子遗憾,不会出现在你身边。”

可是,事实是我们平行了十五年之后又相遇、交叉了,这是一种理不清、说不明的情愫,只能痛快地作出一个决断。

是夜,宋晚凉赶不走我,只能重重地叹息,双手揽过我的长发,用木梳一丝一缕地梳,我闭上眼睛,捉住了她的手。

如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一般,我们在寒冷中战栗地拥抱在一起,只是这一次,我们都能轻易找到对方的唇,没有羞涩和恐惧,只有无尽的欲望和痴缠。

宋晚凉哭,哭得我惊慌失措。她说:“你知道么,这次我是一定要走,十五年前,林又男糟蹋了我,他看见我们拥抱,他说他早就喜欢我,更不能让这样荒唐的事情发生。”

五雷轰顶,戢愣在原地。林又男是我的哥哥,是他一手促成了我和池牧的结合,池牧是他的大学同学。

怪不得池牧第一次与我相见的时候就对我说,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许多年。我终于明白宋晚凉为什么消失了足足十五年,也不给我任何音讯。

“我对你的爱,早在那次的撕心裂肺中毁灭,所以,这一次,我回国只是不想让你的家庭安生,可是,我怎么忍心看到你在煎熬中继续度过余生?”

原来如此,她并不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的婚礼上,而是早就预谋。可是,我分明从宋晚凉的眼神中看到了满溢的怜惜。

今生,始终是我亏欠了这个女子,我最亲爱的哥哥对她做出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而我,即便是深爱着她,在她痛苦、彷徨的时候从未陪伴在她身边。

几天之后,宋晚凉终究还是回到了墨尔本,那一天我没有去机场送机,她说只要看到我,就会想起那一夜的痛苦,我们这一生,只能在不断的错过中回忆。

回忆中,那个女子风姿摇曳,伸出细白修长的手指,大声地说:“你好,我叫宋晚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