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柳毅传》中的道教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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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唐传奇小说《柳毅传》叙述了落第儒生为龙女传信，终获眷属的故事，是一篇人神恋的小说，但故事在作者笔下却又显示出深厚的道教文化内涵，本文对《柳毅传》进行道教文化方面的阐发，以期进一步认识这篇小说的人物意蕴，以及鲜明的民族文化与时代精神。

【关键词】《柳毅传》；道教；人物意蕴；民族文化；时代精神

《柳毅传》是唐传奇名篇，因为主要写柳毅与龙女的结合，《柳毅传》多被认为是一篇描写人神恋的小说，然而细查全篇，本文还具有着丰富的道教文化内涵。文中道教形象的塑造，以及服食成仙法术的多处出现都显示着道教的独特内容，同时也反映着唐代当时道教的风盛。

因此，本文拟从道教内涵方面对《柳毅传》进行解读，对《柳毅传》这种另一面的剖析和阐发，对我们深入理解小说的人物意蕴，以及把握鲜明的民族文化与时代精神，都具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道教

道教产生于东汉末年，得道成仙、长生不死是道教的基本宗旨与最终目的，相信经过一定的修炼或者服食丹药，人人皆可超凡入仙，荣登仙籍，因此，神仙信仰成为道教的基本特征。而有唐一代，道教一跃成为国教，与皇权的紧密联系使道教在唐代的发展十分的兴旺，这在唐传奇的《柳毅传》中也有表现。

1.道教形象及其世俗化

《柳毅传》中出现了洞庭君、钱塘君、龙女神仙等形象。前三者都为龙的化身，据白化文先生考证，龙王形象由佛经传入中国后被逐渐汉化，由于道教是本土宗教，道教的龙也就更为中国化，比佛教的龙出现的更早，也更为世俗，更适合中国民众的心理，龙不但能降雨除旱，还可以救火，“无有不吉”，几乎世上所有的都可以包揽了，而且道教的龙的行雨更有了人情味和传奇色彩，如文中龙女放的羊，即为“雨工”，是司雨的雷霆的化身，虽说“大小毛脚，无别羊焉”，但“矫顾怒步，饮甚异”，形态独特，这样一个雨工形象传达出别样的道教趣味。

再者，佛教传入之龙与道教本土之龙的融合，逐渐统一为中国式的龙王，这一变化，大约在隋唐之际已经完成。而与此同时，有唐一代，由于神仙观念发生转变，神仙形象也更接近现实人生，洞庭君出场，“景从云合，而见一人，披紫衣，执青玉”，一派道教的玄光紫气，与柳毅互拜，听闻女儿受苦，便掩面而泣，俨然一位慈祥老者形象。钱塘君作为洞庭君之弟，一面猛烈刚肠，勇猛过人，初出场时，听闻龙女受辱，便“化为赤龙长千余尺，电目血舌……擘长天而飞去”；一面又是坦白直爽，如在再出场接见柳毅时同样“披紫裳，执青玉，貌耸神溢”，并且“尽礼相接”，后来受到柳毅指责，还能“逡巡致谢”，敢于承认错误。二人作为龙王，却已是凡间之人的相貌，显示出道教的世俗化进程。

同样的，龙女形象在流传中也逐渐走向世俗化和汉化。她虽在文中着墨不多，但身上已少了神仙色彩，明显地多了一份人间的气息，如她“牧羊于道畔”，作者只是以非人间所有的“殊色”来提示她是一位仙女，她更是没有法术，连送信也只有求凡人柳毅为之。正如白化文先生所说，中国的龙女都很美貌，并且正派，全是青衣，并无花旦，没有狐狸精那一派的作风。她们都还很忠于爱情，与野狐狸之采补伤人正相反。[1]P79我们也可以看出，他们身上已经大大剥落了神仙超然世表的神秘光彩。

此外，文中也有着一个从未出场的上帝，即道教的玉帝形象。玉帝是道教里的众神之王，虽然说他在道教神仙系统里修为并不算很高，但却拥有最大的神权。他在天上主宰着人间与仙界赏善罚恶，本文中钱塘君因为在唐尧之时一怒而引发九年的大水，祸及生灵，然后又因为与天将的不和，发大水淹没五座大山，因这一系列坏事后便被上帝拘禁在龙宫内，其后又是由于龙女的受辱，钱塘君大战于泾阳，吃掉无情郎，但这次，“帝知其冤，而宥其失”，龙女的冤情被上帝得知，于是他的英勇得到了上帝的宽恕，不仅如此，“前所谴责，因而获免”，洞庭君也称赞上帝“显圣”。上帝俨然充当的是人神界审判者的角色。

2.道教服食成仙

除此之外，道教的服食成仙在文中也有体现。为了位列仙班，从而长生久视，道教的信众们便渴望以服食丹药来延长生命。

“假求与外物以自坚固”被视为是古人服食丹药的内核，再加上道教吸收了道家“天人合一”的观念，其信众深信“长生久视之道”，于是，服食丹药之风日炽。到了唐代，外丹术更是大盛，服食丹药之人甚众。唐代社会发展的大好形势，统治阶级耽于享乐、追求长生的风气在社会上层弥漫，皇亲国戚、官僚士大夫及文人之间，炼丹十分流行。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唐代文人笔下的文学作品中也展示着时人对服食丹药成仙的追求。

就《柳毅传》来看，文中柳毅对龙女化成的范阳卢氏说：“吾不知国客乃复为神仙之饵！”可见他内心也充满着对服食成仙的渴望，于是得到龙女“神仙之饵”，知道能够成仙后才会如此兴奋！此后，柳毅居于南海四十年却“容状不衰”，可见服食之事却有帮助，最后甚至连唐玄宗也向他索取道术，然而柳毅却不堪其扰而归隐洞庭。开元末年，柳毅的表弟薛嘏谪官经过洞庭湖之时，白日之时碧山在水中耸出，柳毅在碧山上迎接薛嘏，氤氲着浓厚的道教色彩。薛嘏在山上看见柳毅“容颜益少”，遂有时间流逝而容颜易老，羡慕神仙之叹。此时，已为神仙的柳毅更是馈赠给薛嘏仙丹，“此药一丸，可增一岁耳”，显示了仙丹延长寿命的功用，并且告诫薛嘏：“无久居人世，以自苦也。”表达了世人对人间的厌恶，对逃离世间，成仙的渴望，也点出了唐代道教炼丹服丹的兴盛。

3.龙宫仙境

魏晋以来，小说中对道教仙境每有精彩的描写。“仙人的世界，魏晋以前传说是在天上，或在高耸入云的山上。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则较多地写为在洞穴中或在幽深隽秀的山林中。凡人只要命中有缘，凭着双脚就可以踏入仙境，仙人的世界有时离人世仅有一步之遥。” [2]P128在这类小说，男主人公往往因为偶然的原因误入洞穴仙境，遇见仙女，极尽欢愉，最终思归，得赠物而离去。而《柳毅传》一文，将魏晋时期的洞穴仙境转移到了水中龙宫，对龙宫仙境进行了细致的描叙。一入龙宫，初见，“台阁相向，门户千万，奇草珍木，无所不有”，又看灵虚殿，“柱人间珍宝，毕尽于此。以为壁，砌以青玉，床以珊瑚，帘以水精，雕琉璃于翠楣，饰琥珀于虹栋。奇秀深杳，不可殚言”。跟随柳毅的眼光，读者似乎亲临龙宫仙境，将那异于世间的奢华繁盛尽收眼底。

此外，时间也是仙境异于人世的一个重要因素，仙境时间超越人世时间，具有永恒性，凡人在人世所苦恼的衰老与死亡可以在仙境里求得解脱，仙境的这一功能不得不勾起凡人的向往。文中的龙宫也是具有这样好处的仙境之地，柳毅在龙宫中生活得以逃离人世时间的控制，摆脱衰老和死亡的威胁。

二、总结

综上，《柳毅传》中对诸神仙的形象，及神仙服食道术，龙宫仙境的表现，显示了该龙女故事脱离佛教后在中国作家的汉化改造下，在新的时代背景中显示出鲜明的道教文化特色。当然，《柳毅传》还有着浓厚的儒家色彩等其他意味，这都有待学者继续深入探讨。

【参考文献】

[1]白化文.三生石上旧精魂[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5.

[2]石昌渝.中国小说源流论[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