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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自得·自乐:李贽的自由思想旨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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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就本质而言,李贽的“异端”思想是一种自由思想,是基于“自我”观念上的展开,以“成吾”为中心的论证。其自由思想的根本旨归是以“自然”为前提的必然性认识;以“自得”为工夫的内在性实现;以“自乐”为境界的超越性存在。

关键词: 自然 自得 自乐 自由

李贽(1527―1602)晚年以“异端”自居,所著《焚书》、《藏书》等书稿也皆是其“自得”之物。究其本质,李贽的“异端”思想实为一种自由思想。纵观李贽一生,虽学宗多家,却不受三教笼络,敢发有违名教纲常、圣人权威的“迩言”,此番“逆人之耳”、“切近世学者膏肓”[1]1的“狂言狂行”,正是由于他的自由精神所致。

自“五四”以来,李贽的“异端”思想成为反对封建社会的一把利器,李贽也“沦为”反封建斗士的神圣代言人。其中缘由,自有时代的需要所在,也有过度诠释的嫌疑所在。狄百瑞教授就曾指出:“新儒家思想中的自由教育和自发精神,是宋明两代“自我”的广义观念以及独特的个人主义的基础。”[2]11李贽的“异端”思想正是基于“自我”之观念上的展开,是一种自由思想,是以“吾”为中心,向内演化为心灵精神的自由追求,向外开显出人在社会生活中的自由向度。

一、自然:自由的必然性认识

“自由”一词,词义众繁复杂,且多以西方的自由传统的发展脉络为圭臬。毋庸置疑的一点是,任何民族、国家的传统文化中都蕴涵着丰富的自由思想。简而言之,“自由”就是以一个人――主体――的自主性实现,是人的生命在不断的活动过程中自我认知、自我实现和自我超越。就中国的自由思想传统而言,就是“吾性自足”的集中表现,李贽的自由思想正是基于这样的逻辑。

李贽认为“自由”作为人的天性,是自然而然的存在状态,是一种“童心”状态。“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1]91“童心”作为人的本真状态是真诚无虚,不加任何伪质的存在。人在生存状态下只有认识到自我的“童心”,并且能够保护“童心”“绝假纯真”,才能为自由留有内在的、“吾性自足”的根据和场所。这是“自然之性”,由此才能做到“不必矫情,不必逆性,不必昧心,不必抑志,直心而动。”[1]76从而做到自由自在,使自我调适而不受压抑。“童心”之“真”是人能够实现自由的内在根据,所以他说:“诚之者,之所其自然,是谓择善,是谓之人也”,“自是真实不虚曰诚”[3]382“人性”本是“真实不虚”“自然择善”的,这是李贽对“吾性自足”作出的初步论证。

但是,作为天性自由的人,在现实生活中往往成为物的奴隶,逐渐陷入不自由的状态,是否物欲与人性自由有着必然的紧张之处?李贽曰:“财之与势,固英雄之所必资,而大圣人之所必用也,何可言无也?吾故曰,虽大圣人不能无势利之心。则知势利之心,亦吾人秉赋之‘自然’矣。”[3]358“私者,人之心也,人必有私,而后其心乃见,若无私,则无心矣”;“人人有私”[4]629;“趋利避害,人人同心。”[1]38人天性有“好货好色”、“有私”的一面,对物质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但是,是否人必然会陷于“私欲”而不能自拔,成为不自由的人呢?李贽认为不然,原因在于人生而有知,“天下无一人不生知,无一物不生知,亦无一刻不生知者,但自不知耳,然又未尝不可使之知也。”[1]1人生而有知,这是人避免陷于“财色”的重要先天禀赋,也是自我可以挺立的内在之据。人在后天的明德修身的功夫中,可以使得自我心性清明、自然无碍、自由自在,恢复到人的“童心”状态而实现自由。这是李贽由“吾性自足”、“童心”自然自在、而推导出的一系列必然性认识。

由“吾”之自我中心,向外扩充向社会,李贽认为也是应该自然而化的,这构成了他对自由外在条件的全部考察。他说:“盖余尝闻于有道者而深有感于‘因性牖民’之说焉。夫道者,路也,不止一途;性者,心所生也,亦非止一种已也。……且夫君子之治,本诸身者也;至人之治,因乎人者也。本诸身者取必于已,因乎人者恒顺于民,其治效固已异矣。”[1]81李贽所强调的“至人之治”的社会,其中不乏空想色彩。但是他在社会和人的自由的关系上的认识是深刻的,并提供出一种能够使得人得到自由的社会蓝本――“至人之治”,以解决社会统治和人自由追求的内在紧张,意在为人的自由提供一个外在的机制,以期实现“其政不易其俗,顺其性不拂其能”、“因性牖民”[1]81的社会形态。李贽认为这是社会为人的自由而创造的自然状态,尽管这种社会机制有着“桃花源”的乌托邦色彩。从中可以看出李贽在人的自由外在性的限制――社会――上的追寻是有着深刻的反思。李贽为官姚安,则体现出“自然而化”的为政理念,展现出“一切持简易,任自然,务以德化人,不贾世俗能声”[1]72的社会景象。这无不体现出李贽对社会外在条件的深思熟虑,所以他竭力地呼吁为政官员要“就其力之所能为,与心之所欲为,势之所必为者以听之,则千万其人者,各得其千万人之心,千万其心者,各遂其千万人之欲。”[3]365为民众各率其性、各发所长、各成其就,提供一个自然而成的外在环境,使得“天下之民,各遂其生,各获其所愿。”[3]365

由此可见,李贽的自由思想对人的内在“自性”、“童心”、“真诚”和外在的“至人之治”的“因性牖民”之策都进行了考量,认为两者都是自然而然的存在状态,这是他的自然人性论的具体体现,是一种必然性的认识,这为他的自由思想限定了自由的内在根据和外在条件。

二、自得:自由的内在性实现

既然,自由是“吾性自足”、自然天成,可以“性格清彻者音调自然宣畅,性格舒徐者音调自然疏缓,旷达者自然浩荡,雄迈者自然壮烈,沉郁者自然悲酸,古怪者自然奇绝。有是格,便有是调,皆情性自然之谓也”[1]123。那如何判断“吾”已实现了自由(或是恢复自由)则是“自得”,李贽言:“君子所以无愿外之念者,以其能素位也;所以能素位者,以其无入而不自得于己也。若无自得之益,则见内轻、见外重,而不愿外者,未之者矣。既愿外,安能素位?故君子之心自得焉耳矣。”[3]378君子素其位而不受外在影响,能够自由而安贫乐道,就因为“君子之心自得焉耳矣!”

“自得”作为自由内在实现的标准,是以人的“自立”为第一位,只有自觉生命意义上的自主、自立,人的自由才能有建立的基础,自主性“吾”的挺立,就需要树立人的自立。李贽面对晚明“假道学”的现实状况,深感人若实现自由,回归到原儒的“为己之学”、“中庸之道”,就要自立。他说:“既无以自立,人无以自安,在乡无以安乡,在朝廷无以安朝廷,吾又不知何以度日,何以面于人也,吾纵谦让,决不自谓吾不成人也,审矣。”[1]1所以,“自立者必有骨也,有骨则藉以行之,苟无骨,虽百师友左提右挈,其奈之何?一刻无骨,一刻战之不得矣。”[1]205

“自得”之论源于孔孟,孟子说:“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孟子・离娄下》)其旨趣在于“得道”,即强调个体生命的内向自觉和生活悟证,是志向于道的“体道”结果,重视个体生命的主体精神在为学求道的过程中可以自立成道,冥契于心。李贽的“自得”之学,也是在为学求道中逐渐“体贴”出来的。故曰:“前圣后贤,皆重在自得上,其自得同,则所言自无不同者。苟无自得之妙,则视之如传舍,亦一时影响之见,自解之意耳;……故学者须得圣贤自得之益。苟自得,纵不同,亦何妨也。”[3]379“故相期甚远,而形迹顿遗。愿作圣者师圣,愿为佛者宗佛。不同在家出家,人知与否,随其资性,一任进道,故得相与共为学耳。然则所取于渠者,岂取其弃人伦哉,取其志道也。”[1]5在为道中自得于心,是李贽自得之学的根本路向,构成了其自由思想的重要部分。

“自得”在学道过程能够“体贴”出来,便是“自立”的“吾”成长为“大人”的结果。李贽曰:“大人者,庇人者也;小人者,庇于人者也。凡大人见识力量与众不同者,皆从庇人而生,日充日长,日长日昌。”[1]53凡是有“自得”,皆能够成大人之象,不庇于人,自然、自由、自在,不受外在的半点羁绊。李贽所处晚明体制日益僵化,道德泛化已经成为人们外在束缚的根本原因,而随着晚明庶民社会的形成,人的生命自然欲求已经呼之欲出,为人的自由向往奠定了基础。李贽强调个人的自主、自立和自我价值,而同时又突出个人自得于道以成“大人”气象,无不体现着其自由思想的火光。

李贽的“自得”之学,不仅是由自立向道中“体贴”出来,更重视在“体贴”中凸显出“吾”的自主性和成就“吾”的“大人”之性。只有此,才能真正算作是“吾”作为自我主宰,从内在上实现了自由,从而可以“各见其是,各私其学”[1]10自得其性。

三、自乐:自由的超越性境界

李贽的自由思想,既是立足于人性本身和外在社会的必然性认识,又是超越这一自然生命欲求的表现,其自由的超越境界,就是“自乐”。个体之“吾”,在经过了保护“童心”的后天工夫之后,能够自立自得之时,便拥有了自由,就可以到达“自乐”的超越之境。

李贽的自由思想深受泰州学派“乐学”思想的影响,同时也是在“为学求道”之中“自得”而求的结晶。李贽的自我超越是在“百姓日用”间每一次生命困顿中体悟出的生生之义。

正是这种自由自乐的境界,也使得生命困顿中的李贽可以持有“童心”,做成“真人”。他自称:“大凡我书,皆为求以快乐自己,非为人也。”[1]65“余不知何说,专以良友为生。故有之则乐,舍之则忧,甚者驰神于数千里之外。明知不可必得,而神恩奔逸,不可得而制也。”[1]24由此可见,其著书立说,交友说道,皆是为了一个“乐”字。可以自在而为,不受半点羁络,这自然是李贽“狂者胸次”的“自乐”表现。他说:“日用应缘,但如此做去,则工夫一片;工夫一片,则体用双彰;体用双彰,则人我俱泯;人我俱泯,则生死两忘;生死两忘,则寂灭现前。真乐不假言矣。”[5]4-5李贽于“日用之处”做到“体用双彰”,表现为一种淡然超脱的生活方式。也正是这样自得自乐的“成吾”生命涵养,从而造就了李贽思想上超脱世俗之狭见的“异端”之论,由此观之,这当然是一种自由思想了。

李贽的“自乐”之用不仅体现在日用处,更体现在他的超越之处。李贽所言“体道之乐”,正是颜回的“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孔颜乐处”的体悟。其通过孜孜不倦的修道工夫和自得之见,从而在精神上产生了一种自如无碍、心灵自由的感受,这是一种“真乐”,是由自然而然的性情所发所致的必然性结果。所以他说:“所谓两忘,则自然好而乐之矣。故曰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孔子乐在其中,颜子乐而不改者此也。所以寻仲尼、颜子乐处者,寻此者也。呜呼!尽之矣。”[3]366

“真乐”之境,是李贽超越“自得”之己见之后获得的精神解脱,这是他探究性命的最终下落处。在“童心”之上挺立起的“真人”之境。所以可以“此乐现前,则当下大解脱,大解脱则大自在,大自在则大快活。世出世间,无拘无碍,资深逢源”[5]4-5,能够得以解脱自在。这种“真乐”既是相溶于“百姓日用”间不分离的“道”,又是超越了自然生命欲求、与道合一的“率性之乐”。

在李贽这里,“道体”的“真乐”落实于“百姓日用”间,就“道”而言,是“体悟者”内化出的“自乐”境界,是“乐”之“体”;就“百姓日用”流化而言,是“体悟者”开显出的“自乐”存在方式,是“乐”之“用”;同时,两者又是体用无间,圆融无碍的关系,由“百姓日用”而体贴出“道”的“须臾不离”,又由“道”推衍到“百姓日用”,自乐之境由此自由解脱,这是李贽自由思想的最终旨归

参考文献:

[1]李贽.张建业,刘幼生主编.焚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2][美]狄百瑞.李弘琪译.中国的自由传统[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9.

[3]李贽.张建业,刘幼生主编.道古录[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4]李贽.张建业,刘幼生主编.藏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5]李贽.张建业,刘幼生主编.续焚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本文是江苏省2013年度普通高校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项目(CXLX13-852)与苏州科技学院2013年度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项目(SKCX13S-044)《成圣与真人――李贽异端思想新探》课题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