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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锡珊:为我们留下永远的老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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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去北京新街口徐悲鸿纪念馆瞻仰大师的遗作,领会丹青晕染的神奇世界。偶然发现一楼的一间展室正在展出盛锡珊先生的老北京市井风情画。画幅不大,却飞扬灵动,绘声绘色,复活了20世纪初叶老北京的一幕幕场景。许多观者几乎忘情地伫足品味,寻找往昔生活的枝枝节节。

我被盛老的画迷住了,迷了个莫名其“妙”――他怎么画得那么“妙”呢?于是决定登门求教,解开这个谜。

爬上三楼,应声开门的正是盛老。旭日临窗,照在洁净的画案上,一张街头油盐店的画稿正待设色。墙上有盛老外出写生的水粉画和名家老友的字幅。书柜里挤满了书籍资料,像一队队士兵,听候盛老的调遣。我还注意到盛老很喜欢工艺品、“小玩艺儿”,墙上、桌上、书柜,哪儿都是。是童趣,还是稚美的发现?

话题,就从怎么把老北京画得那么“妙”开始。

情结不解

“我爱北京。”今年82岁的盛老,一口纯正、地道的北京话,清爽利落,不乏客气、张弛有度的热情。几乎像所有的北京人一样,追根寻源,他的原籍也不是北京。老早老早以前,他的老家山东掖县遭了大灾,祖孙三代逃往北京谋生,落户京北昌平县沙河镇的半壁店村,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一家人全靠着赶一头小毛驴,往来德胜门、沙河拉脚为生。那时候,小毛驴可是北京平头百姓离不开的运输工具。驮人送货、长途短运,既便宜,又方便。可这生意,本小利薄,一年到头,人吃驴喂,也只能有一顿没一顿地混日子,一家人到了也甩不开一个“穷”字。

到了第三代,逃难的那个小孩长成了大人,日子才有了盼头。他先是到蒙古王府(今积水潭医院)给根部扎布王爷赶马车,人勤车亮,把式又好,王爷一家都很满意。后来他又留心学艺,开上了慈禧老佛爷赏赐给根王爷的汽车,成了北京城屈指可数的汽车司机。车行路上,畅通无阻,那叫一个神气!司机每月的薪水也长到20块现大洋。有了钱,这才娶上媳妇成了家。因此,盛锡珊出生那年,他当王爷司机的爸爸已经38岁了。

那年头,开汽车可是个金不换的美差!他父亲偏让盛锡珊上学识字,不让他学开车。父亲的心思他明白,人活一辈子总不能老听人家使唤,得自己长能耐,站直了!他努力读书,考上了北京四中。盛锡珊住在西城三不老胡同,明朝初年,三保太监郑和就住这儿,所以叫三保老胡同,后来叫白了,成了三不老了。盛家有个街坊叫祈景西,大画家,当时与张大千、秦仲文齐名,他的三个儿子也画画,都是画家。北京能人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来二去,盛锡珊就跟祈景西父子学上了工笔国画,非常用心。没想到画笔为他开启了一个抒发胸臆的舞台,一个摔不破打不烂的铁饭碗。从此,一支画笔,伴随他度过五颜六色的人生。

解放前,衣食无着,他靠笔下的“美景”叫卖街头,勉强糊口;解放后,他拿起画笔参加工作,成了中国青年艺术剧院一名资深的舞台美术工作者。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创作要听命于变换的剧目,古今中外,东南西北均有涉猎;而设计风格,也要随着剧本和导演的要求,或简或繁,或实或虚,有所变化。他扎实的工笔画基本功帮了大忙,后来又补学了西画技法,中西兼备,左右逢源。在实地写生中,积累下大批的素材。多年来,他主持设计的舞台美术有历史剧《文成公主》、现代剧《豹子湾战斗》、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川剧《望江亭》、京剧《野猪林》及电视连续剧《杨三姐告状》等,曾多次为他熟悉的老舍先生的话剧做舞美设计,还出版了《风筝》画册和《晴雯》、《紧箍咒》等连环画。

盛锡珊的艺术探索,始终没有离开脚踏实地的生活,他始终坚持在求真求实的道路上,保持创作激情。从生活里发现,在艺术中创新。

内心呼唤

进入20世纪90年代,北京城正以日新月异的高速度改容换貌。盛老发现,成片的老街区纳入拆迁计划,一个白灰写的大大的“拆”字,布满了绿阴轻洒的胡同。很快,一条条熟悉的胡同没了,代之以林立的高楼小区;马路边时常光顾的商店不见了,代之以闪闪发光的玻璃幕大厦……报上说,北京正在与国际接轨。

他不明白,难道与国际接了轨,就不要北京自己的模样、结构、风格,完全“外国”啦?要是这样,北京还有自己的历史吗?今后除了紫禁城,上哪儿去找老北京的“影子”呢?盛锡珊茫然了。有人说,人老了,就喜欢恋旧。他不认可。他对出生地北京有着割舍不断的亲情,如同老舍,如同成千上万的老北京人一样。他活在这个地方,爱这个地方。这里面除了割舍不断的亲人亲情,还有“老地方”一份手把手扶持孩子长大、回报“老家儿”的一分感激!如今,眼瞅着一个个白灰写的“拆”字抹光了自己熟悉的胡同、四合院,他内心堵得慌,有一种痛失亲朋故友的惋惜,和对不起千百年祖业的愧疚。

翻捡劫后残存的写生稿,他不由得浮想联翩,旧景逐次重现。像过电影似的,挥之不去。比如,小时候常去玩耍的德胜门水关(老北京内城唯一的从西山流来的进水口),常去的白塔寺庙会、常路过西单街北的双塔寺,常进常出的北京四中铁栅栏门;还有天福号酱肘子铺、月盛斋的酱牛羊肉,后门桥的大葫芦酱菜园子,西单哈尔飞大戏院;还有,街头路边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走街串巷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都在眼前晃来晃去;市声阵阵,隐隐约约响在耳边。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过年、过节时候老北京的繁文缛礼,真可谓礼多人不怪,饶有趣味,花样翻新。想到,老北京人真会过日子:隔三差五就是一个节。逢节必有活动,过节必有说道,贺节必有讲究。这内中既有人情事理,又饱含着丰富的民俗文化。多有意思,又多么宝贵!可如今知道这些的人又有多少呢?想着想着,他再也坐不住了,干脆,铺开纸,用彩笔把记忆中的老北京画出来吧。画,既为自己,也为他人;既为今天,也为明天。这一画,就是5年,600多张,张张记录着盛老的探索和追求;流淌着他浓重的乡情。

大师高论

铺开盛锡珊的画页,令人眼前一亮,古朴庄重的老北京扑面而来:巍然耸立的老城圈儿,车水马龙的四牌楼,别有洞天的四合院,锣鼓喧天的戏园子,摩肩擦踵的庙会,串胡同的掏粪工,天桥变戏法的,走会耍中幡的,七月十五烧法船,八月十五供兔爷,三十晚上接财神,大年初一去拜年……所有的画页有情有景,有物有人,琳琅满目,像个聚宝盆!

画作发表后,好评如潮,立即引起各界读者的关注。我国建筑大师张开济偶然在《北京晚报》看到他的老北京画作后,惊奇不已,仿佛他乡遇故知,赶忙请报社告知联系办法,请盛锡珊到家会晤,大加赞许。张开济出资,请他代为复制照片存档。不久,张开济设宴,请盛锡珊与著名漫画家华君武、人民大会堂设计者之一的沈波等专家学者见面,共赏“老北京”,交流心得体会。

为什么对盛锡珊笔下的老北京如此钟爱、感慨不已呢?张开济在《人民日报》发表的《神游老北京》一文中说得明白:

“因为通过他的生花妙笔,我魂牵梦绕的老北京又栩栩如生、原汁原味地重现在我的眼前了,而且比我的回忆更完美、更精炼、更光彩夺目!”

著名文物专家、85岁的王世襄老先生读过盛锡珊的老北京市井风情画后,喜不自禁,挥毫为老友写下“感君入画超神笔,慰我牵魂觅梦情”的对联。

盛老自己怎么说呢?

他说:“我这些画,我行我派,千奇百怪;一钱不值,万金不卖。”诙谐中不乏自谦、自珍和自信。

浏览盛老的画作,激人省悟,促人思考。其实,老北京是一种觉悟,不管它用什么形式表达,都是对历史的尊重与认同,对现实的希冀与补充。盛锡珊老先生的老北京市井风情画倾注了他一生的心血和情感,那是一代人对过去认真的思考,和对未来深情的期盼。

(责编:辛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