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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我妈跳舞要命
受雾霾天气的影响,飞机晚点五个小时,我到家时已是下午五点钟。但“砰砰”砸了半天门,也不见妈妈的身影。男友夏凯是上海人,特别不适应这边的气候,站在楼道里冻得半死。我连续给妈妈打了十几遍电话,她也不接。自我毕业后去上海工作,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今年不仅是我工作后第一次回家过年,而且我还带了男朋友回来。还记得两天前我和妈妈通话,她一听说我要带男友回家过年,高兴得不得了,在电话那端不停地承诺:“闺女,妈保证你一下飞机就能吃上咱东北的猪肉炖粉条子。”
由于赶飞机走得急,我忘了带家里的钥匙,我和夏凯只得站在楼道里等下去。我家在一楼,楼道里人来人往,气温尤其低,夏凯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过不多久,对面屋的赵阿姨出来了。
我问:“赵阿姨,您知道我妈去哪儿了吗?”
赵阿姨态度有些冷淡,说:“你妈应该在小区外的小花园里跳广场舞吧。”
赵阿姨出了门,忽然又退了回来:“莹莹,你妈妈这两年迷上了广场舞,还组织了一个广场舞队,前段时间一直在咱们单元门前的小广场跳,都是老邻居大家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可是后来你妈越跳越来劲,没白天没黑夜的,害得你赵叔叔心脏病都犯了,这才把队伍挪走的。”
我妈喜欢跳广场舞?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把一个连当众穿件花衣服都感觉不妥的妈妈和伴着《最炫民族风》喜气洋洋地跳舞的妈妈联系在一起。可是,赵阿姨是不会骗我的,她的眼睛里分明写着:“莹莹,别人跳舞要钱,你妈跳舞要命。”
我就是图个热闹
一定是妈妈得知飞机晚点,觉得时间有富余,才出去跳广场舞的。半个多小时后,我远远地听到了妈妈的笑声。
妈妈看见我和夏凯,彻底慌了神,一边道歉一边开门。猪肉炖粉条早在中午时就已经进锅,此时稍稍加热就好。一直到我吃完晚饭,我的体温才渐渐恢复正常,可是夏凯已经感冒了。
当晚,夏凯吃了药,早早睡着,我挤到妈妈的床上和她聊天,忽然想起赵阿姨和我说过的话。
我说:“妈,今天赵阿姨和我说了您跳广场舞的事,您看您也真是的,锻炼身体也要注意影响嘛。”
妈妈说:“是啊,我确实做得不对,后来我不就搬走了吗?”
我说:“妈,我的意思是说,您完全可以换一种锻炼方式啊,您以前不是最看不上那些跳广场舞的阿姨吗?”
妈妈笑着说:“人老了,就没那些个矫情了,你爸爸去世得早,你也不在我身边,家里平时冷冷清清,我图的就是一个热闹。”
第二天,我一个人来到小区外的小花园。小花园里有练太极拳的大爷,有下棋的叔叔,还有抖空竹的阿姨,但唯有妈妈跳的广场舞声势最为浩大。隔着一条街,我就能听到《最炫民族风》的旋律。妈妈排在第二列的第三位,穿着去年我送她的那件湖蓝色的羽绒服,跳得正起劲儿。广场舞的动作很简单,但妈妈真的走心了,因为她的脸上,正洋溢着与伴奏乐曲风相衬的喜庆。
广场舞和清咖的距离
还记得多年前,每次看见跳广场舞的阿姨,我都会逗妈妈,让她老的时候去参加,她竟然因此和我翻了脸。妈妈性格很保守,别说跳广场舞,就连发发牢骚她都觉得是特别庸俗的一件事儿。如今,她竟然选择了过去她不以为然的活法。
夏凯在床上躺了两天,病好了大半。有天,他让我带他去附近的小花园走走,透透气。
我的心莫名地紧张起来。
夏凯的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舞蹈编导。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他家时,他家人请我吃阳澄湖大闸蟹。在夏凯家,吃蟹是一种文化,当他妈妈把蟹八件儿端上来的时候,我真的傻了眼。夏凯家有一个面积很大的书房,一家三口的假日时光,多在此度过。那时,我对妈妈的印象还停留在有气质、优雅的退休教师的层面上,并不觉她的格调与夏妈妈相差多远。
这时,伴奏乐进入高潮,妈妈和队友们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红扇子舞起来,姿态极尽造作。此时此刻,我也觉得将跳广场舞的妈妈和喝着清咖的夏妈妈联在一起,总是有那么一点不搭。
夏凯看了一会,觉得冷,便和我一起回家了。晚饭时,夏凯忽然问我妈:“阿姨,您平时都有什么娱乐活动?”
闻言妈妈眉开眼笑,说:“跳广场舞啊,从我开始跳舞到现在,不但体重减了,高血压也降下来了。”
妈妈又问:“你爸妈平时都做些什么呢?也跳广场舞吗?”
“我爸爸被学校返聘回去,工作比较忙。妈妈喜欢弹钢琴、看书,最近迷上了做西餐和插花。”
于是,两辈人的对话陷入一个死循环,气氛尴尬得不行。
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夏凯本来说好要在东北过年的,但他临时决定回去了,他说他适应不了东北这边的温度和食物。
送夏凯走的时候,我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
果然,就在大年初一,我接到夏凯的分手电话。他说:“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不适合在一起。但是以后无论你在上海遇到了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妈妈那时正在看电视,被一个小品逗得前仰后合。夏凯的电话是从新春音乐会的现场打来的。夏凯曾和我说过,每年春节,新春音乐会是他家不变的老节目。
妈妈知道电话是夏凯打来的,便说:“闺女,快把电话给我,我给夏凯的爸爸妈妈拜个年。”
我说:“不用了,我们分手了。”
妈妈一惊,问:“这是为啥?”
我有些赌气地说:“夏凯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妈妈的脸瞬间灰了。
毕业后这两年,我在寸土寸金的上海过得并不好,是夏凯的及时出现,才使我不至于像个逃兵那样狼狈地逃回东北老家。我知道妈妈不易,所以很想在外面混得好一点,给妈妈一个安慰,让她以我为荣。可是,没有人知道,在那些报喜不报忧的通话过后,我无数次地哭湿了枕巾。
我在家里一直住到正月十五,年就算过完了。小花园里,抖空竹的阿姨出来了,下棋和打太极的大爷们也出来了,跳广场舞的阿姨们为了甩掉过年长的脂肪,每天都在卖力地舞动着。唯独我的妈妈,她再也没有出现在广场舞的队伍里。
我问妈妈:“您怎么不去跳舞了?”
妈妈笑着说:“不爱跳了,没什么意思。”
有一天,我正在上网,妈妈忽然凑过来:“闺女,你帮妈妈上网买几本书吧。”
我问她想买什么书。
她有点不好意思,说:“给我买本教插花和教做西餐的书吧。”
起初我并不了解她的心思,后来还陪着她一起去买了各种花瓶、烤箱、煎锅、牛排、黄油等等一些工具和材料。妈妈做这些事并不擅长,一次又一次地失败,有天我问她:“您怎么突然想起摆弄这些了?”
她想了很久,说:“我不希望你将来,因为有个没档次的妈妈,而不得不停在没有档次的层面上,嫁给一种没有档次的生活。”
那个晚上,因为妈妈的话,我整整哭了一夜。
永远以你为荣
我在家里一直住到二月末,公司主管打来电话催我返程。我忽然做了一个决定,我不想留在上海了。因为我终于发现,我根本不适合那里。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装模作样,无非想让别人高看我一眼。还记得那次在夏凯家吃蟹,我害怕他家人知道我不会使用蟹八件儿,所以编了一个谎言:“我不吃螃蟹,我过敏。”
我不是对螃蟹过敏,我是对那种生活过敏。我不敢面对这个事实,于是,就连妈妈没事儿的时候出去跳个舞,为自己孤零零的晚年生活找点乐子,在我眼里都变成了一件不体面的事。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把妈妈拉去了小花园,我告诉她:“想跳就跳吧,女儿永远以您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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