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份遗世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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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喜欢清高的姿态，那种昂着首，面上不带喜怒的睥睨着世间，仿佛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么冷，那么傲，那么清高。

提起这姿态便猛然想起一张张爱玲的老照片，真是清高到极致了，就是那样――穿着丝绸斜襟褂，紧收着细腰，双手环着抱在胸前。最让人痴迷的是那神态，微微侧着脸，下巴扬起来，略略挑着眉，一双孤傲的眼睛睥睨着，射出的目光冷得让人一颤，似乎她什么都知道，直洞察到你心里最黑暗的地方去，看得人发冷。可她只是清高，而决没有闲情逸致去窥测你那渺渺众生之一的卑微人心中俗不可耐的七情六欲。我爱这冰冷的目光，这清高的姿态。

我并不太了解张爱玲，可我却迷恋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清冷傲然，孤高绝世。纵使她曾为了爱情写出诸如"她见了他，低到尘埃里"之类的句子，纵然她曾陷入与负心汉的可悲爱情，可她依然清高，因为清高并非不可有所追求，哪怕是追求世人也苦苦追寻的东西，臂如爱情。

二

黛玉追求爱情，而且可称得上是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典范，可万千追爱的红颜中，唯她最清高，所以整部《红楼》我最爱黛玉。

她的居所是清高的――潇湘馆，竹就是高洁之物，龙吟森森，百年竹便将这与尘俗隔绝了。她的话是清高的――“早知他来我便不来了”，“什么臭男人用过的东西，我才不要”，“他是公侯的小姐，我原是民间的丫头”如此云云，人都爱将此些话看作黛玉的小性儿与刻薄的铁证，可我倒以为这正是黛玉的姿态――因孤而傲，因独而清高。虽是小性儿却让人怜爱疼惜，正是刻薄才让人敬而远之，独留一片清静与孤高。

她的情最是清高的，求了一生，只求一人。我只要一爱，可此爱必专，必清，容不得尘杂。有人便要质疑――那对于袭人、晴雯之人呢？黛玉岂不是要统统排斥出局吗？当然不，黛玉之清高其可与那凡人之妒妇相提并论？之于袭人、晴雯一干人，黛玉深知宝玉并非爱慕，而是喜爱怜爱罢了，她无需去争，也不屑去争，因为她想得到的绝非宝玉之于她们的感情，就像“喜欢”与“爱”的区别。也正是这不屑不争反更显黛玉情知清高。

三

“宁可抱香枝头死，何曾零落北风中”。初读这句诗是在电视上，热播的《甄执》里，眉庄亭亭诵出，不卑不亢。然后，便爱上了这句诗，这个菊一样的女子。

自她吟出这句诗，我便知道她身上有着所有后宫女子中难得的气质，包括甄帧D鞘且恢帜延械那甯撸我最为痴迷的清高。

眉庄真像一只菊，一只清菊，一只傲菊。被冤枉了，求也无用了，那便死心了，彻彻底底的死心了，即便日后被昭雪平冤，亦誓不回头。你不信我了，我便也将你彻底遗弃，就算空度大好年华，就算备受世人冷眼，就算一生葬送，我亦不会再留恋那一星半点的垂怜。就像她所爱的菊的风度一样。这是另一种清高，不同于张爱玲外露的傲气，而是一种内敛的，甚至于温和的清高，因此总给人以端庄的表象，可那矜持的笑容下永远会透着一股冰冷，像菊，即便也有鲜妍外表，骨子里终究是清高之至。

这清高从始至终伴着眉庄，即便是弥留之际的病榻上，虚弱到气若游丝，她仍旧那样清高――“你这贵妃都不快活，我又在乎什么妃位？”听得直想让人落泪。眉庄终是走了，仍带着一股清高之气，似菊，清而冷，雅而高。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想到这句诗，祭予眉庄，想必她会清冷一笑罢。

四

写清高之人，发觉竟都是女子，转念想来也不错的――清高大抵就是个形容女子的词罢。

《红楼梦》里说女子是水做的，男子是泥做的。这话虽失了些公允，想来也是很有道理的。女子似水，清高的女子更是至清至冷，可又不是孤僻，若过于孤僻绝缘变成了尼姑庵里冰一样的老尼姑，也无甚可说的了。清高之妙就在于其虽与世俗众生同是处于尘世中，而对于尘世的态度却是出尘的，是有着自身坚决而高位的立场并要倾尽一切去捍卫此原则的。清高者非绝情更非无情，只是能触动他们的东西在这世间难得罢了。

如此，清高本该遗世而存。

（作者单位：河北邯郸市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