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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们相亲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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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下飞机7个小时后见到父亲的。

虽然已经知道父亲生了病,可见到他时我还是大吃一惊。他脸上的皮肤在激光治疗时被烧伤了,两颊上结满了暗灰色的痂。后颈上方乌黑浓密的头发也掉光了,露出泛红的头皮。父亲消瘦而憔悴,眼睛里蓄满了太多以往我从未见过的神情:失落,痛苦,悲伤……父亲感觉到我的注视,于是缩了缩脖子,自嘲道:“别看了,丑死了。”“怕什么?再丑还不是我爸爸!”我的平静让他一愣。

“我们出去买菜,你多休息。”母亲关上窗,替父亲掖好被子,拉着我走了出去。

电梯前,母亲沉默地看着显示板上不断变化的数字,我有些紧张不安。“叮――”电梯门开了,可我们谁也没进去。母亲深吸了口气,说:“你爸这病不好治。”母亲原本清脆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是那么疲惫无力,她想了想又说:“当然,你也不要担心,医生说发现得早,极有可能痊愈。可你爸心情不好,你这次来一定要多陪陪他,医生说心情好的话,治疗的成功率就会……”电光石火间,我脸色一变:“该不会……是癌症吧?”我小心翼翼而又带着一点点恐惧地问,企盼听到否定的回答。然而母亲却沉默了,她的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地纠结蔓延。她低下头,用微红的双眼证实了我的猜测。

仿佛是晴天霹雳一般,我呼吸一滞,好像全身上下的血液一起倒流回心脏,冰凉的四肢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印象中父亲一直是高大挺拔如白杨树般的男子,可正值壮年却得了这种病?老天,你在开玩笑吗?想起父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和他显而易见的悲伤,我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发麻。“怎么会……不可能的……”我喃喃自语,抬起头想阻止眼泪流出,却无济于事。母亲捂住脸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呜咽着说:“谁叫他整天工作,忙起来连饭也顾不上吃,觉也顾不上睡,给他买的营养液也不喝……抵抗力一下降就……”泪水从母亲的指缝间潺潺流出。

坚强,一定要坚强!面对这个不亚于世界末日的意外打击,我咬了咬牙,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坚强。我擦干眼泪,装出镇定的样子:“不是还要买菜吗?妈,电梯来了。”

然而,当我住下来以后,才明白几个月来父亲面临的是怎样的痛苦,母亲承受的又是怎样的悲伤。父亲每天早上7点就要去医院做治疗,一天要吃六七顿饭,但每一顿都只能喝汤。有时喝进一小口,就会呕吐一地,甚至吐出黄水来。每每看见这一幕,我都忍不住落泪,只恨不能将父亲身上的病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这巨大的痛苦也使父亲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他不愿进食,拒绝说话,有时一睡就是一整天。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不得不端着热过好几次的汤再三劝父亲喝。父亲要么不理她,要么自嘲几句,总是害得母亲泪流满面。

看着母亲又一次失望地端着满满一碗汤从父亲的房间走出来时,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冲进屋子,用颤抖的手指着父亲,声音也在抖:“你为什么不吃饭?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妈为了给你熬甲鱼汤追着甲鱼满厨房跑,差点被甲鱼咬断了手指?她那么辛苦还要低声下气地求你吃饭!我知道你不好受,可是爸,你说出来啊!你憋在心里我们都难过,你痛,我们也跟着痛!你觉得对不起我们,就更要快点儿好起来啊!你想绝食?那我们干脆都不要吃饭,跟着你一起饿死好啦!”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母亲更是坐在门边泪如雨下。父亲的肩轻轻颤动着,但他很快偏过头去,不再看我。

母亲把汤重新热过,放在他床头,我们悄悄地走出房间。父亲需要安静,需要思考。

傍晚时分我看到床头的空碗和沉睡的父亲时,我知道,我的那些话已经说到父亲的心里了。这场意外的疾病带给他和家人的打击和伤痛不小,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渡过这个难关。

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渐渐开朗起来,身体也好了许多。寒假结束后,我回到故乡上学。两个月后,和母亲视频聊天时,得知父亲已经基本康复了。看着屏幕上父亲长出新皮肤的脸,我打趣说:“是好看些了。”父亲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我也笑了,声音从耳机这头潺潺流到他那头:“爸,我和妈和你,我们是一家人。无论多么可怕的意外,只要我们相亲相爱,都会有美好的结局,不是吗?”

指导老师:何晓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