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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果之恋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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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任何一个人对季节的变迁都是敏感而多疑的。如果说时间有刻度的话,那么季节就像时光的表带。季节那么明显,那么爱憎分明,泄露了时间老人的所有机密。

季节是有颜色的,春绿秋黄冬白,似乎谁都知道。夏天呢,起初以为也是绿色的,其实它真不是。白晃晃的日头,让人眩晕。于是也有人说它是白色的,不是冬天雪白,而是白色恐怖的白。

假如叫我想,夏天之色不是白,也不是绿,应该是青色的,如同我手中此时紧捏着的青色芒果。

我很小的时候是吃不来芒果的,我的伯父到南方出差,回来的时候变戏法般掏出个芒果给我。伯父临走时吩咐道,隔几天沤黄了再吃。可是小小的我,哪里等得及。趁着大人出门做事,我寻出了藏在纸盒箱里的青果,是张口就咬。结果那满嘴的黄酸水让我的牙齿和舌头麻了半个时辰。我起初以为是苦尽甘来,嚼一嚼,甜味就会出来。但是很遗憾,甜味没有从舌边泛起,却有莫名的疹子在我身体各处迸发。从此也便与芒果结上了冤仇,避之惟恐不及。甚至别人提到那个水果名称,不幸被我听到,我的嘴巴立刻便被酸水填满,浑身都不自在。

与芒果的二次结缘,源于我少男时代那场比青果更青的恋情。

我那时候在一个师范读书,结识了一个南国来的女子,彼女子嗜酸如命,偏好芒果,最爱是那种未及成熟青皮的芒果。这就很难买,为了这,我多次强忍心头的厌弃,水果市场、小水果摊贩上七进七出,为的是找寻那叫我又恨又爱的青色芒果。功夫总是不会辜负有心人,每次都能让我买到。尽管我出发之前,总是暗自盟誓,不要让我看到,不要让我看到!抖抖索索用多层纸袋套牢,而后一脸惶恐,一脸惊喜地往女生寝室狂奔。女友对我的殷勤是看在眼里的,一面嗲声嗲气地惊呼,啊,我的最爱!一边帮我擦汗不止,大为怜惜。青芒果不仅难买,而且更为难剥。按道理这个时候,该我表演骑士风范了。可是我哪里敢啊,解开芒果身上的套袋,我就翻涌不止,急欲狂逃。我说,还是饶了我吧,我——我想吐!室友们讥诮道,瞧我妹子多有本事啊,已经让妹夫有妊娠反应了嘿。哄笑声大作,女友不得不起身,擦掉刚涂上手的指甲油,手指翘成兰花状去解除青芒果的武装后,女友是哭笑不得,隐隐的泪花飞洒。

临近毕业,校园里鸳鸯分飞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这种事也在我身上发生了。女友一副知天认命的模样说,你的家东北,而我在南方。你和我是独子,毕业以后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各安天命,就此洒道分手吧。

我眼泪汪汪说,只要努力,我们可以在一起的。如果你愿意去东北,我来想办法帮你找单位。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说服我的父母,随你南下。

她嗤嗤冷笑,就算你有那个能力,可有那个勇气吗?

我说我只想证明我爱你。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你爱我,真的吗?别人都是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我问你三年来你和我出双入对、花前月下过几回?!

我沉默了,这的确没有。我每次和她约会都是悄悄进行的,公众场合我也不敢大胆示爱。或许是性格使然,但更大的原因是我怕触犯了校纪校规遭开除什么的。每次和女友约会,都是她在前我在后,没人处才敢黏糊一下。女友半讥半笑,谈个恋爱,像参加了地下党!

我喃喃道,给我机会我可以改!

她说你要机会是吗?她嘭地拽开抽屉门,从里面拿出个偌大的芒果,是那种青皮嘎拉的。她说这是芒果,我们老家也叫它情人果。你把它连皮带肉吃下去,火里火里我随你闯,水里水里我跟你趟。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那只施刑的芒果,我只咬掉一半就呕得不行,肚子里的货色是冲口而出。而她也偎在被褥上哭得不省人事……

是分手之后的事情。我的一个医生朋友听说了我的症状,他告诉我说,芒果为漆树科常绿乔木芒果树的果实,其成分中含有常引起过敏的醛酸,对皮肤黏膜有一定刺激作用,估计就是这引起你喉管过敏。

很多年后,我在南方的写字楼里,把玩一只青涩的芒果。张望着此刻窗外被我移植了满是芒果树的庭院,我一门心思地在想,如果此时再叫我去吃芒果,只能是是人间美味,绝非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