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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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让喜悦赶走忧愁

即使我一个人走在路上，我也很少真正独自一人，我的忧虑总是如影随形。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形：我走在最美的风景里，脑子里却都是不开心的事。

“我们应该如同那田间的花朵，无忧无虑。”耶稣在山上对门徒如是说。但是当我深陷在我阴暗的想象中时，我看不到眼前的花朵。

这时，我从噩梦中惊醒，仔细望着眼前的景物。我几乎要向那些花朵道歉，因为我是那样熟视无睹地从它们身边走过。此时此刻我站在这里，至少有那么一刻，我是独自一人。

我继续前行，走出几步之后，忧虑又一次追赶上我。它们又一次开始絮叨那些纠缠不清的、折磨人的废话。美丽的风景于是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面纱，而我，除了自己的忧虑之外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停下！

我停下脚步，甩开这个不受欢迎的陪伴者。现在不是忧虑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理由去自怨自艾。此时无论如何不需要忧虑。这里只有一条田间小路镶嵌在长满了鹅黄色闪闪发光的蒲公英的草地边，旁边是几株开满了鲜花的苹果树。

我为什么会忧虑呢？

当我仔细一想，我发现，因为缺少忧虑，我从未信赖过哪些美好而和谐的时刻。我试图寻找是否有什么任何地方出了问题，而每次总能找到点什么。就此而言，我无权抱怨我那令人厌烦的陪伴者的纠缠不清，是我自己请它来的，虽然我很少能意识到这一点。

其实有真正好的陪伴者。比如生活在两千多年前的西拉子约书亚（Josua Ben Sira），他曾是耶路撒冷神学院的教师。他的很多名言（在圣经的耶稣西拉奇中可以找到）可称得上是幸福生活的指南。

因为当时的人们抱有太多的忧虑，西拉子约书亚告诫人们：“不要放任你的忧虑，不要让你的思虑伤害到你！因为对于人们来说心灵的愉悦就是生活，高兴让日子变长。”如果我带上这句话而不是我的忧虑上路，那么我脚下的路也会变得全然不同。心灵的愉悦将会苏醒，我将享受我所经历的一切。

或许很多担忧是人们对可能到来的不测一种无意识的自我防卫。在古代，思考不祥之事是一种方法，是对最坏的情况所做的准备。如果不幸发生，人们已经有所准备；如果期望中的厄运没有降临（通常是这种情况），又让人倍感惊喜。总之“预谋”是一种有意识的实践练习，为的是让人能够正确应对生活。另一方面，忧虑却总是生长在黑暗的无意识中，它只会散播恐惧。

西拉子约书亚提醒人们，忧虑和悲观会使人提前衰老并缩短寿命――这足以构成一个继续忧虑的理由，当然它并不是我这位陪伴者的本意。西拉子约书亚只是在提醒人们忧虑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当我漫步在春天的风景中，却因为满心的忧虑而提前衰老，这真是太愚蠢了。

“不要错过快乐，这是属于你的！”西拉子约书亚说道。他指的并不是遥不可及的想象中的快乐，快乐就在当下，就在你迈出下一步的时候。

二、灵魂的飞翔时间

不论我走到哪里，身边总带着一本书。阅读在行走途中有着别样的魅力。我在树荫下，在湖边，在咖啡馆里，在城市公园的长凳上阅读。然后，当我接近前进，读过的段落会在耳边不断回响，舒展开来，为我打开心的空间。

旅途中的读物要谨慎选择。并不是每本书都适合在行走的路上阅读。我想要的并不是纯粹的娱乐或者资讯，而是关于自己以及我在这个常常令人惊奇的世界中所处的位置。

在路上的阅读是一种冥想。我沉浸在一篇陌生的文章中，同时发现我自己。我与之倾谈并被告知答案。我了解这种模式和个中缘由。书作者牵着我的手，将世界以及我在其中的位置指给我看。

在阅读这样的一本书时，我的手里总拿着一支笔。我划下对我而言重要的东西，有时还在旁边写下一些评语。我在与书交谈。我向他提问，对他的回答做出反应，有时也会指出其中的矛盾之处。我与书保持同步，就像哲学家克尔凯郭尔说的：“我不是在阅读历史，我是在照镜子。”书籍总能展示给我当下的一切，在此时此地。

克尔凯郭尔将其称为一种“存在式”的阅读。他认为，对于《圣经》这部伟大的人类历史巨著，也应当并且只能以这种方式来阅读。《圣经》是一面镜子，克尔凯郭尔说。他指责同时代的神学家只研究这面镜子的形状和性质，却不曾真正朝里看过一眼。

存在式阅读的前提不是浮光掠影的浏览，而是要真正感受到文章对自己的影响。这需要时间。读过的文字在我行走的过程中变得清晰起来。这对我很重要，每走一步，都会多一点体悟。一个个句子重又浮现在眼前，回响在耳边，陪伴我前行的脚步。伴着呼吸，脚步和书中的话语自成节奏，使文字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而换一种角度来看，在我读书的同时，书也在读我。按照克尔凯郭尔的说法，读者对每一篇文章的存在式阅读也可以转变为他的“被阅读”；换句话说，也就是透过别人的故事来观察我自己的故事，并在此过程中（也许）变聪明。

克尔凯郭尔认为，阅读的要义是唤起人们心中的美好。这绝不是摇摆不定，而是一贯的坚持：“不要阻拦你灵魂的飞翔，不要驱赶你心中的美好，不要让你的精神在患得患失的状态里变得疲惫不堪。要向自己提问，并且不停地发问，直到找到答案为止……世上只有一种开启心智的真理，那便是属于你自己的真理。”灵魂需要在浩瀚的天空里展翅高飞，因此户外阅读有别样的魅力。我合上书继续行走，为阅读中出现的问题以及答案留出足够的空间。

那些在散步、徒步跋涉或旅行中陪伴我的书籍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他们磨损了，变色发黄，出现了污渍和裂纹，有些书甚至快要散架，而后又消失，他们是时间的陪伴者。

（选自《谁为你指路？一只狗！日常生活中的神秘主义》，洛伦兹・马尔蒂 著，赵小燕 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题目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