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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西风向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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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秦风汉月熏染着的高天伟地、被冰峰雪岭守望着的静谧大野、被洪荒大漠摩挲着的古道高原,激励着著名山水画家陈天铀先生的神奇画笔走向旷翰无垠的西部疆域,发酵着他对清香和苦涩、挺拔和柔美、粗犷和肃穆的创作情潮。祁连山之于西部,浑然是一个被日月锤炼成的永恒创作母题,横亘在西部星转斗移的历史渊薮里,也横亘在天铀先生真诚、永不涣散的艺术朝圣者的心穹。祁连山的每一道褶皱,每一个犄角,都令他的画笔孕生着战栗般的虔诚。也许在我们闭门沉缅于幽古思情的诗词歌赋时,天铀先生已经在祁连山的怀抱中静静地徘徊寻觅,一块碎石,一捧冰雪,一泓溪流,一束野花,一簇霜凌,就是天铀先生与祁连山永不凋萎的对话。

“身行万里半天下,归来还看自家山。”天铀先生非陇人,却以陇民自居。他的人生哲学,他的艺术创作情愫,乃至于他的艺术生命,都系于西北一域。是大西北的深厚文化积淀、孕育了他的艺术才思,也是西部雄浑的自然风貌、地域特色和人文精神给予了他创作激情,没有第二故乡的惠泽和西部文化的熏陶,就不可能产生陈天铀那极具个人风格的作品。天铀先生自小历临生活磨难,身心俱遭摧伐,但对西北却皈依如归,并视为其艺术创作的心源。他的画笔驰骋并超越了西部大地上苍苍莽原、戈壁瀚海、冰山雪峰、辽阔草原,直接抵达了他曾多年梦寐以求的艺术境地,掬捧起了他的“神山圣水”。

传统的山水画很少表现西北大地,所提炼出的笔墨语言、笔墨程式,画面所营造的格调气息,与西北大地苍凉博大、雄浑壮美不一样,特别是大西北那种地老天荒的感受,那种扑面而来的豪气,需要锤炼的笔墨语言符号,需要有准确表达大西北的整体感受。对天铀先生这样追求美学风骨的山水画家而言,祁连山无疑具有他心目中全部的点、线、色、形、音、韵。他的美学品质和人格构成,都是对祁连山所代表的节奏与合谐的境界进行的流畅深邃的艺术呼应。天铀先生眼中的祁连山早已是人格化、意象化的诗意存在,是西部山水中最具艺术情致和启蒙价值的古老山系。祁连山可以说是天铀先生的美学高地,其所呈射出的令人情魂跌宕的经典高度几成绝唱。

天铀先生的山水画并不标榜西部风格,画西北山川但不抑于西北山川,也不仅限于以形写形、以貌写貌,他的作品有着可感、可见、可思、可念的牧歌式情调。他对山水的理解绝不是旅行者的观感,他取材于以祁连山为中心的自然景观,无一不被注入了物象之外的情感,而且这种情感不是漫溢式的,而是渐渐渗透、层层淋漓。为了凸现西北高原的苍莽、深邃,他把胸中的笔墨意象与传统笔墨符号层层叠加,反复勾画点染,似隐似幻,冥冥昧昧笼罩在一派苍茫中。创作中他总是大笔挥洒,纵横似钢筋铁骨,泼墨泼色又破墨破色,以求整体统一。疾风暴雨式的挥洒之后却严谨地勾勒圈点、皴擦、渲染,在笔痕墨迹中捕捉心中朦胧的意象。那些始于自然物象又游荡于自然物象之外的层层笔墨,既是表现物象的过程,又是表现笔墨自身、表达自我内心的过程,这一切既来自西北大地苍天厚土的涵养,也出自传统笔墨风规和审美意味的合谐统一、雄秀兼收。所以,读他的作品,总会感到他的内敛和节制,也总能感到一种隐蔽的激情。

天铀先生几年前出版的大型画集《西北心像》就是一部广为画坛看重的山水画代表作。其中的许多作品都折射着浓郁的心路历程,既凝重厚朴,又富有弹性的笔墨,将浩然的祁连山脉从容地进行了超然绝俗的美学解构。

这部画集对以祁连风物为绘画载体的西部洪荒之美、苍郁之美、雄劲之美的整体把握,对天铀先生后期创作影响极大。特别是涉及西部地域风格的独特题材时,画家并未一味追求苦闷的象征,而是将内心丰富的灵性与体验融入极具东方魅力的神秘色彩中,画面表现出的空间意识和人文精神极具震慑力。自这部作品开始,天铀先生的山水画开凿着独属于他自己的心灵世界。

天铀先生自小历经苦难,对幸福的要求并不高,但对艺术情思的追光摄影却经久不息,这恰恰主导着他的创作模态――“在这个创作世界里,时刻呼啸着思想、形象、色彩、光线、痛苦、爱好和追求的风暴”。

纵览天铀先生的山水作品,情感的力量和理智的元素至为匹配,互映生辉,其间那种对天、地、人、神的高度亲合力呼之欲出,营构出一幅幅和谐匀称、静穆端庄、深远凝重的西北心像与画家形象的混合物。

在天铀先生眼中,有着史学和美学双重况味的西北疆域,其实也是诗学的熔炉,他因而总是以感恩的心态仰观俯察、远取近求,将茫茫翰海与皑皑雪峰置于笔端,让沧桑不尽的时空变成宣纸上可感可触的画图。因此,有人说天铀先生有一颗燃烧的诗心和一种不衰的艺术意志,最受画界重视的也许是他这种永不割舍的西部情怀和绘画风格。

令人怦然心动的充盈筋骨血肉的神山圣水,使天铀先生对西部山水的思古幽情没有停滞在具象化的图解中,而是如痴如醉地将自己的灵智与山水的灵智陶冶为一炉。在《莫高窟》、《麦积烟雨》、《天梯山的呼唤》以及系列组画《神山圣水》、《历史的火焰》等不同阶段的代表作中,他与西部人文历史和自然风貌之间的融洽与契合表达了心灵的自由,也涵盖了他对天地万物富有诗意的多方位观照。

自幼酷爱古典诗词的天铀先生,人到中年独爱老杜。在他看来杜甫是以诗作画,而自己则是以画作诗,那个颠沛流离的古代诗圣也是一位西部山水的大知音,自然而然就成了天铀先生心仪永久的千古知音。天铀先生性情中悲天悯人的内省精神也的确得老杜玄机。绘画、创作离不开对美的追求和生命的冲动,由生命冲动而成的艺术,才能冲动别人的生命。祁连山雪线不断上移,大西北的荒漠戈壁不断扩大,干涸的湖盆河床,垂死的红柳胡杨,一次次冲击着陈天铀的心灵,震撼、引发着天铀生命的冲动。在这里,不需要含蓄,不需要静、柔、软、媚、淡;需要的是浑厚雄强的气势和强大的冲击力,需要的是惊雷奔电、天风海雨。于是天铀创作了一大批关于胡杨的作品,《额吉娜的呼唤》、《万劫不灭》、《最后的胡杨部落》等,震撼了观众,也征服了观众。由此他由衷地认为,一个画家绝不能脱离时代,任何伟大的作品都必须以时代为基础。从杜诗中体悟到的诗性化的神采画魂更使他自如地驾驭山水画的气势。

有美术评论家认为,天铀先生的山水画是传统与现代的结合体,其传统的一面是天人合一与有形无形的东方意识,其现代的一面则是对生命与个性、自然与灵性的皈依。

天铀先生山水画创作在形式和内容上的兼容性与多样化风格,使他的作品深为众多欣赏者流连不已,在各类美术大展上都是好评如潮。但任何赞誉都没有淹没和瓦解他的创新求变精神,他自是一位不逐名利、不钻圈子、不受桎梏的文人画家,他认定自己的创作历程犹如于千仞崖壁上采撷神草的独行者,每一幅作品的营构都是艺术的历险和命运的自审。

乐山乐水,行走山川,神山圣水,万象归心。天铀先生的山水情怀锁定在大西北的黄土塬上,他倾30余载春秋于这片厚土皇天进行美学苦旅,履痕尽现于祁连山麓、大漠戈壁、草甸牧区、丝绸古道、长垣烽堠、千里冰川,他独立苍茫的剪影,与其说是一个山水画家鞠拜天地的雕像,不如说是一个大自然的倾听者、对话者叩问山水时的背影。披一身风尘,抹一身月影,他就在风声中啜饮鸟呜,在鸟呜中咀嚼风影,在风影中自成风景。

天铀先生在成为甘肃画院专业画家之前,就是一位薄富贵而厚诗书、轻生死而重于画的有个性、有恒心的山水画家,他作品中那永远厚重的笔墨往往使人联想到他的生存状态。其实天铀先生心态十分平和,对所谓逆境也并不放在心上。惟一使他涌上心头并喜不自禁的是那些赋予他创作激情和艺术灵感的蓝天、白云、犀舍、大河、长山、古道、灵石、皑雪、衰草、绿木、圣泉、荒漠、莽原。在成为专业画家并担任甘肃画院副院长以后,他更是把绘画看作“一种富于诗意、照亮了生活的礼物”。

天地之美,大无止境,天铀先生笃信庄子“原天地之美,达万物之理”的旷世命题。观其近来创作的一些山水画,或巨制或小品,更别具开放性诗意,对西部风光景物的追魂慑魄式的创作自成一格,不仅技艺上臻于圆润,而且画境在静穆悠远的基础上,更多了几分清刚之气、阳刚之气、超拔之气、奇崛之气、浩然之气,洋溢在《紫塞朝暾》、《神山之祈》、《金色的额吉娜》等画作中的融古通今的生命气息,完全是一种凝练、浓缩的寓言般的梦幻境界。他似乎已把山水的形体与心灵的根基交错在整个画面中了。

近一时期,天铀无生的作品在色彩的调配上渐有新的顿悟和觉醒,曾经那种倾心于黑色调主打画面的形式,得到了有效异化和分解。这足以表明,天铀先生内心的山魂水魄正在他的艺术神思观照下,产生分寸很好也很活的微调。譬如亮色点拨的几幅妙构《含风送爽》、《天涯芳草》、《凉秋九月》、《风清岭白霜晨月》等,都有一种灵敏动人的情调,也让人觉出天铀先生内心沉郁之外温润的一面。

倘要将天铀先生的生存与创作视为一场审美的征服,肯定不能忽略那个伫立西风而执命追寻的身影。被山水唤醒的艺术家,自然也能够带给山水以艺术的解放。天铀先生在山水画创作领域的跋涉、探索、创新、蜕变,均构成了连贯的美学特征。“我们更倾心于忘记他的作品是一件艺术品,而将它看作是一个生活片断”。我把这句话用在对天铀先生画作的心灵观照上,并与天铀先生一起分享出神人化的西部山水的审美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