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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德里的普拉多美术馆是个精品荟萃的地方,其中最集中的又属西班牙古典大师的作品。最近到那里,就见到许多委拉斯奎兹和哥雅的真迹。一些名画是在各种画册上早就多次见过的,但在现场看到巨幅的原作,感受很不一样。
委拉斯奎兹有两幅名作让我特别感兴趣,一幅是所谓的《宫女》,另一幅是《布莱达之降》。在《宫女》里,画中几乎所有的人物都在向我们看画的方向看过来,一位大宫女显然还在施礼,当然不是对看客,而是对突然光临画室的国王和王后――我们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可以从对面墙上的镜子里看到那两位陛下。这种构思在当时是个创举,他把一个戏剧性场景中的一方放置在画的对面观者的位置,让看画的人不是冷眼旁观,而是在情境中(代替国王)进行观察。现代人对这种手法应该不会陌生,因为这就是典型的电影手法。
如果说《宫女》已经有些离经叛道的话,那么《布莱达之降》则走得更远。这幅画如同新闻照片,纪录下一个事件的高潮时刻:布莱达城的败军首领把入城钥匙交给胜利的将军,气氛虽然还算平静,但两方的装备和神情都形成鲜明的对比。最让我觉得有趣的却还不是这些,而是在这一庄严时刻,居然有人心不在焉,在画框不那么中心的不同位置,竟有三个人都在――看镜头!
请原谅我用了这个习惯性的术语,因为实在是太像了。如果这是一幅照片或是一帧影视作品的话,谁都不会怀疑那些人是在看镜头,而且可能被指摘为缺陷。委拉斯奎兹那时候当然还没有什么镜头之类的东西,他就是要给这个重大事件中安排一个第三者,就是画家自己(他并没有到过现场,这画完全是靠想像完成的),不仅平添妙趣,还让每一个看画的人都体验到就在现场的感受。在古典画作中,我们很少能见到这样的设计,它也是把观者引入了情境,却不需要你顶替其中的一个角色――在这幅画的画里画外,受众是一个在场的旁观者。这可就是电视的手法了。
早在上个世纪60年代,一个苏联小姑娘一语道破了影视分野的天机。她说:“在电影里人们互相对话;而在电视里,人们对我们说话。”而电视同观众实现交流的基本手段,就是看镜头。现在电视新闻的提示器就放在镜头前面,为的是让播音员在盯着念稿子的时候好像是在热情地注视着观众。有经验的播报者也都知道,在你一个人向观众说什么的时候,眼神不能随便跑。我看丹•拉瑟在《48小时》中做串场,通常都是在实景中运动着解说,上楼下楼,左拐右拐,一双眼睛却始终不离镜头,定力之强让人佩服。
一个人播报要看镜头,已经是业内尽人皆知的规矩,但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演播室甚至外景地也需要看镜头的技巧,许多人就不那么明白。我看过很多演播室节目,特别是谈话节目,主持人从头到尾不对着镜头交流,给人一种旁若无人的冷峻之感。相比之下,一些成熟的节目,例如奥帕拉的节目,在每一个段落的开头和结尾处都会有意地同观众进行一下交流,其实不过眼光一转,却已经让观众产生了在场的感觉。
有一次在教育台看样片,是个医疗健康类的节目,那位嘉宾专家在同主持人说了几句话之后,非常自然地把目光转向了二号机位。我当时就说,这位大姐真有电视感觉,或者说是有很好的电视直感。但当时的编导却完全没有感觉,当机立断地把信号切到一号机,让我们只能看到一个既不是主持人,也不是现场观众(因为根本没有现场观众)的侧脸。我们很多电视工作者现在都有类似的毛病,害怕看镜头,据说是为了保持客观真实性,其实是受经典电影理论的毒害太深。
尽可能让观众产生如在现场的感受,是电视美学的一个基本原则,也是电视与电影的一个基本区别。在拍电影的时候,除非特别需要(就是把镜头当做一个特定的剧中人的时候),看镜头是大忌,即使是纪录片也一样。而电影又是电视的老大哥,对电视有过强力影响。所以我们在电视专题片现场常常会听编导叫喊:别看镜头,别看镜头!如果仔细欣赏一下委拉斯奎兹的《布莱达之降》,领会领会什么叫大师趣味,这些编导们可能就用不着那么着急了。因为片中有人看镜头会让观众产生在场感,甚至某种幽默感,其价值要远远超过“干干净净”的客观性。
作者为北京广播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