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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林是同事阿白的朋友,偶尔去公司找阿白,见过几次,并不曾讲话。那天,我的电脑突然坏了,偏偏又有份文件等着要打印,我急得抓耳挠腮。阿白见了就说别急,电脑专家在此你还怕什么?说着一指苏林,我这才知道苏林是个电脑工程师。
电脑很快就被苏林修好了,我说谢谢,苏林只微微一笑。下了班,我、阿白和苏林便一起去附近餐厅吃饭。没料到苏林是个幽默且相当健谈的人,笑话讲得一流,气氛全被他调动起来了。我忍不住笑,说你女朋友肯定很爱你吧。苏林也笑,哪有什么女朋友。阿白告诉我,苏林的女友出国了,别人都说苏林傻,干嘛不拦着她,但他觉得人各有志,只要她幸福快乐就好。
我对苏林刮目相看,觉得无论是作为男人还是一个人来讲,他都是很有魅力的那种。我是个开朗的人,喜欢接触一切阳光的东西,比如苏林。
我给苏林打电话,说可否赏脸一起共进晚餐?那边便说,好的好的,赏脸赏脸,又说你在公司里别动,我开车过去。来了便去叫阿白,一来二去,阿白终于看出端倪,笑呵呵地说,我这才明白自己原来是个电灯泡呀!又瞧瞧我和苏林,半晌,说还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如走到一起得了。窗户纸被阿白一下子捅破,我猛地红了脸,心咚咚狂跳,低头不语。而苏林则大大方方扳过我的肩:薇薇,可愿将一生托付于我?
婚礼很简单。我不是注重形式的人,只要两情相悦。当苏林往我无名指上戴戒指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什么,微笑着问:苏林,你前女友不会突然从天而降和我抢戒指吧?苏林的手抖了一下,看着我,说,丫头,胡说什么呢?苏林是宠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新婚之夜,我像蛇一样温柔地痴痴地缠上去,撒娇地问他:爱我吗苏林?爱,爱你这个傻丫头!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接着吻我的耳垂,然后柔情似水地拥我入怀,说拥有你这个傻丫头,心满意足。
蜜月旅行我们去的是泰国。在异国风情里,我和苏林的爱情浪漫得如梦如幻。每到一处景点,我都兴致勃勃地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式,说苏林快拍快拍呀,苏林就说:笑笑,喊茄子!我们和众多的善男信女一样见佛就拜,见香就烧,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祈祷。然后我们俩各自穿着从泰国买回来的那种特有的长裙,一路风尘仆仆地回了家。照片洗出来,我嘟起嘴,不是美女呢!苏林躺在沙发上欣赏,说你就知足吧,真要是美女,那肯定不是你!我跳将起来,拿了抱枕去打他,说你就不能拣点让我高兴的说?
日子如水滑过,我记不清苏林是从什么时候变化的。他开始晚回家,开始神不守舍,开始沉默寡言。没了这个搭档,一个巴掌拍不响,家里一下子冷清了。做好了饭,苏林不再殷勤地帮我解围裙,不再说老婆你辛苦了,不再拿碗拿筷子,吃饭时不再谈笑风声,我买了红色的性感内衣,问苏林好不好看,他连看也不看就敷衍道:好看。
一个雨夜,我说苏林,请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你忘了我是一个深爱着你的女人,我敏感着呢。第六感觉告诉我,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在暗处,却像一把刀延伸至我的心,我颤抖,我不问是因为我害怕结果。
苏林终于摊牌:我前女友杜小梅回来了,约我见过面,说在国外还不如在国内发展,所以她不准备出去了。说着苏林猛吸一口烟。凭直觉,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我说仅仅如此?对,仅仅如此,苏林说。但我不信。
没想到杜小梅会打电话给我,约我在附近茶楼见面。我说干嘛要赴你的约?她异常冷静:我怀了苏林的孩子,这个理由还不够吗?我扣了电话,我对自己一遍遍地说,不会的,不会!
下了班,在公司门口,杜小梅说已等我多时。如果人生是一场面对,我无路可退。
茶楼临窗的座位,我和杜小梅四目相对。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精明的女人,她的眼神足以说明这一点。杜小梅推过一张化验单,我瞟了一眼,她开门见山:我怀了苏林的孩子,我要和他结婚。
我大脑一片空白,心中懊恼不堪,但我还是努力挣扎,为自己也为和苏林的幸福:苏林用不着结婚,他已经结婚,至于孩子,你完全可以打掉。杜小梅似乎早有预料,她沉着应战,喝了一口茶,冷笑:林小姐,如果我告诉你,苏林一直爱的是我,你还会这么冷静吗,不然他怎么会和我重温旧梦,让我怀上他的骨肉?
我完全崩溃,连杜小梅都看出我致命的弱点,我是个只认爱情的傻瓜,只有不爱才能打倒我,难道早已注定要被爱情所伤?杜小梅胜利而去,我伤心欲绝。那晚我没有回家,我进了一家酒店,喝醉,然后要了一间房,我已经头痛欲裂。苏林的电话执着地打来,手机蓝屏上不断闪烁着那个熟悉的号码,我冷笑,苏林,你真是好样的。
第二天,一上班,苏林就赶到我的公司,他憔悴不堪,但他不敢埋怨我,我想杜小梅一定告诉他找过我了。苏林低低地说:薇薇,你没事就好。
下了班,苏林开车来接我回家。然后他乖乖地去烧饭,然后叫薇薇,开饭了,你最爱吃的虾仁炖冬瓜!我强迫自己挪过去,吃着吃着,我的泪就流下来了,我抬眼看他:苏林,我们还能在一起吃多久?苏林放下碗筷,走过来,抱住我,说对不起,薇薇,那天我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薇薇我不敢请求你的原谅,我也不晓得,只一次竟然就……苏林退到沙发上,抱着头,语无伦次。我鄙夷地看着他,够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你给我滚!我绝望地喊。
挣扎了一段日子,我们决定协议离婚,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杜小梅扬言,苏林若不为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她便闹到苏林单位上去。那段时间我常一个人默默地想,结果是我愿为苏林放弃幸福,情愿一个人孤单。而苏林呢,负疚的他只会说对不起。
办手续的前一夜,我说苏林,再缠绵一次好吗?我以为这几个字会让自己感到屈辱,但是,没有。爱一个人就不会屈辱。苏林转过身,抱着我进了卧室,把我轻轻放在床上,我努力不想明天的事,挤出一丝笑意,说苏林,你快把我看融化了。苏林小心翼翼地解我衬衫上的扣子,笨拙而紧张,他的眼泪就那么一滴一滴落下来,我拿手去抹那些泪,说男人怎么可以流泪?苏林不说话,只是用力地亲吻,温柔地抚摸……
一夜缠绵之后,我们成了陌路人。苏林搬了出去,把90平米的两室两厅留给了我。我除了上班,很少出门,心如止水。
有一天,阿白和我聊天,说苏林和杜小梅结婚了,我说哦。又过几个月,阿白说杜小梅生了个男孩,我说哦。我已经学会无动于衷,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我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去超市,一口气买下十天半月的东西,然后躲在家里看碟。有时馋了也在厨房里忙活一阵子,然后看着几个色香味俱全的菜,会习惯性地冲客厅嚷:苏林,来端菜!半晌,没人应,忽然就笑了,还得自己端啊!然后边看电视边吃东西,想起什么,鼻子一酸,扔了碗筷,去找手机,可是那个号码拨到一半,就哭了。
一个阳光很好的周末,我正在洗衣服,杜小梅竟来找我,我很意外,瞬间我便安排好了表情:泰然自若。自认自己已被命运折磨得刀枪不入,可是当看到她怀里那个粉嘟嘟的孩子时,心还是有些乱。薇薇,这个孩子不是苏林的,他那天醉了,根本不可能做任何事……她一副轻描淡写的口气,什么?我转过身,你说什么?我已方寸大乱。
杜小梅神色伤感起来,薇薇,我全部告诉你吧,孩子的亲生父亲因为误伤了人正在坐牢,而我不想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名分,苏林是我前男友,是最好的人选。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说为什么现在才说这些?是不是良心发现?杜小梅逗了逗怀中的孩子,问得好,薇薇,因为我时日无多,我得了肺癌,已是晚期,我想拜托你在孩子父亲出狱以前帮我照顾我的孩子。
我无法不震惊,我想笑,然而笑不出,呵,天下真是无奇不有,我说杜小梅你让我大开眼界啊,我和苏林就这样进了你的圈套。啊,苏林。
我和苏林见面,在咖啡馆,像朋友似的,他瘦了,人也无精打采。他坐下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薇薇,你还爱我吗?我没有回答,我觉得不合时宜,也许于他很重要,但对于我,我需要时间。
几个月后,杜小梅离开人世。临终前,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又看看孩子,孩子在哭,一个多么可爱又多么可怜的孩子。我冲她点点头。她说对不起我和苏林,泪水从她眼角不断滚落。她又拉了我和苏林的手说,薇薇,苏林自始至终爱的都是你。对杜小梅的恨,随着她的离去一下子淡去了。苏林打电话说想搬回来住,我说这是你买的房子,干嘛和我商量?目睹了生与死,有些事我已看得很淡。当晚,苏林便搬了回来,他有些手足无措,在房里转了一圈,想起来,说出去吃饭庆祝一下,我摇摇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孩子正咬着小胖手冲我开心地笑,我亦逗他,拍他的小脸蛋,他就用更大的笑回应我。苏林过来,抱住我和孩子,久久无语。
一年后,孩子的父亲来接孩子,那个高大的男人给我钱,我不要,他又向我和苏林深深鞠躬。我说好好疼孩子,他已经没了妈妈。
我和孩子已有了感情。我的怀里空了,一时竟很难适应。苏林用善良和宽容来包容我,我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一起做饭、散步、挤在一张沙发上看肥皂剧。
但是,感情如瓷器,碎了,能真的恢复原状吗?答案当然是不能。但我又清楚地知道,苏林是更加爱我了,他的每一个眼神和每一个动作里都写满了爱,杜小梅没有骗我。我告诉自己,我既然能原谅杜小梅,就一定能原谅苏林,而且失而复得,就不要再苦苦追问为什么。也许我该做的是珍惜,虽然我还没有完全做到,有时也会为那片阴影所折磨,但经验告诉我,也许只是时间的问题,毕竟我们还相爱,毕竟被风雨吹落下来的玫瑰依然叫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