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胶片上的忘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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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又梦见叶小葵了，那一幕场景真实得让我想要大声呼喊。晨光正从透亮的落地窗外泻下，落在我和她的身上，侧过脸，是她温柔匀称的鼻息。把手掌轻轻地覆盖在她的左心房，是有节奏的心跳。

我真的以为她就在我身边，可是醒来的时候，身边却是姚吾生，这个与我在一起26个月的男人。事实上，他已经陪着我走过12年。

我们算是青梅竹马。直到了非婚不已的年纪，我却没有爱上任何人，躲不掉父母的催婚，便选择了姚吾生。

傍晚的时候，我拖着棕色的行李箱关上铁门，我决定离家出走。

拖着箱子走了几条街，我开始坐在行李箱上等公交车，挤上摇摇晃晃的公车，一站一站地停。

我喜欢坐公交车，趴在窗户上看马路中间蜿蜒的长龙，一直堵到高架上，这样就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以去想念。我想念的人，正是叶小葵。

我终于忍不住又去找她，尽管我知道，这样的寻觅，对于彼此可能部是伤害。

叶小葵的店铺在仁和大道52号，这条街道的名字特别像泌尿医院的名称，可是马路的尽头，却是叶小葵独一无二的世界。她开了一家古董店。

我在这边读研修班的时候到外面透气，看到了那家门口挂着铁艺灯的店铺，手工奶茶，小松饼，古董包包和家具，热热闹闹地挤了一堆。

我观察了很久，她的店铺一直冷冷清清的，，一定赚不了多少钱。一杯用阿萨姆茶叶和全脂鲜奶冲泡的奶茶，卖十五块。很多奶茶铺里用压缩奶茶粉冲的也要这个价格。

我握着一杯奶茶，看中了一个二手信封包。驼色的表皮，沾染着岁月揉碎的灰尘，我轻轻地用手拂去那些痕迹，打开搭扣，一阵扑鼻的香味。

一个女子站在我的身后，说：“这款包包是我自己的，不卖呢。”

包包的夹层里放着一管伊夫圣罗兰的试用装香水，顿时，我的心猛烈地开始跳，几乎忘记怎么呼吸。

站在我身后的女子，就是店铺的主人叶小葵，随性地斜靠在原木柜子上，中分的黑发柔顺地垂在肩膀上。穿绿色小开衫，棕色的平底小皮鞋。

刹那问，心中那片千涸的土地开始迅速充盈。她的青春，她的水嫩，完完全全占据了我的眼眸。

整整磨了四天，我才把那个驼色信封包抢到手，几乎是如获珍宝似地每天背着上班。研修班的最后几天，我每天中午都去叶小葵的店铺小坐，喝一杯奶茶，吃一碟松饼，安静地听她讲那些家具的故事。

那时我刚刚和姚吾生在一起，还不敢确定自己28年没有爱过一个男人的缘由。惶惶不安地抑制住内心的冲动，只是每甘都想看到她，看到那个艺术系刚刚毕业，开了一家古董小店的女子。

接近仁和大道52号的时候，我的心跳得特别历史。

结果，门是紧闭的。卷轴门紧紧地和水泥地咬合在一起，夜晚的霓虹灯闪得我双跟发疼。

手机屏幕上有姚吾生的16个未接电话，我按掉，一次次拨打叶小葵的号码。

接通的时候，叶小葵说：“现在别烦我，我在。”

世界顿时黑暗。我按住胸口，窒息的疼，不知所措地拿着手机，在黑夜中来回地走，走到一点没有力气的时候，我顺着墙壁滑到地上，给她发短信。

“小葵，我爱你。我是爱你的。”

凌晨三点的时候，叶小葵的电话打来，她哭泣着问：“姐姐，你在哪里?”

我的耳朵贴着手机，不停地安慰：“别哭，你在哪儿，我马上到。”

后来我们就躲在一堆经年久润的老家具中，坐在一张阿拉伯厚地毯上，吃草莓味的小松饼。叶小葵的脸搁在我的膝盖上，问：“姐姐，刚才我还在男人怀里，现在却到你这里找安慰，你不会觉得我可恶吗?”

我笑，笑得眼泪涌上眼眶，用衣角轻轻地拭去。

我知道她的所有故事，拿走她的不可一世的三流明星，承诺一辈子爱她却只是玩的体育生，贫穷到只剩下爱情的男人毕业后性情大变，老实木讷的相亲对象其实有严重的处女情结……这些ABCD把她的世界搅和的一团糟。

叶小葵说：“姐姐，只有你是不会舍弃我的。我知道。”

我的手指穿过自己的长发，把头发一丝一缕地挽到耳后，这样才能更清楚地看着她，真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时光，你不要再走，这混沌迷茫的二十八年，让我失去心跳感觉的二十八年，让我贪婪地再享受一刻，哪怕明天日出的时候。今晚的温暖都成泡沫，我也愿意踩着那些泡沫，一步步前行。

清晨醒来的时候，叶小葵果然已经不见踪影。毯子整张裹住我的身体，地上斜着几个红酒瓶，昨晚，我们竟然喝了店里最值钱的东西――一瓶79年的波尔多红酒。

叶小葵说那是一个有钱男人送的，对于那个男人来说，不过是一夜温柔的筹码，追了她二十八天，跨越了女人的一个生理周期，却不到二十八小时就开始找寻下个猎物。

昨夜，我们亲吻了。我们裹在一张毯子里，把彼此拥抱得很紧很紧，那种唇齿相依的感觉，直直地渗透到心底，从发丝到指尖，颤抖不已。

我慢悠悠地用手指抚过嘴唇，看见一张横插在烛台上的字条，“姐姐，我离开几天，马上回来。”

这个亚头，每次受伤的时候，就选择找一个地方躲起来。或许是在厦门，或许是在用直。她用自己的方式疗伤。

拉开卷轴门的时候，高大的姚吾生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我，满脸阴郁。

夺走他爱了十二年的女人的，是一个女人，他盯了我几秒，伸出手，把我拉进怀里，有力量的臂膀圈得我喘不过气：

我在挣脱，一点点挣脱，直到彼此都没有力气。

我不要失去叶小葵，这一次，我想勇敢地追寻叶小葵的痕迹，找到她，把她的右手放在我的左心房，告诉她，她是我唯一的心跳。我不能失去的心跳。

可是，我站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找不到方向。

我在叶小葵的古董店里整整待了一百三十二天。

在她突然失踪的这一百三十二天中，我卖掉店里的二十六个旧包，十三副烛台，两张铁艺床，四个破沙发，还有一些色彩斑驳的脏兮兮的油画。

我把钞票整整齐齐地叠在收银台的抽屉中，想象着叶小葵看到这些钱时弯起的眼眉，她是喜欢钱的，因为从小家境贫穷，所有的安全感就来自钱。但是，因为艺术生的执著，连一杯奶茶的质量也不容含糊，所以也赚不了多少钱。

我用棉布仔细地擦拭这些老家具，有一些已经破得有些嶙峋，用手一碰生怕就会碎掉，好似我和叶小葵之问的记忆。

那一晚，我们抱了，吻了，哭了，可是她为什么又走了?

我的手接在胸口，微微泛疼。抬起跟睑，门口站着穿黑西装白衬衫的姚吾生，一成不变的装束让他站成了一个雕塑。

他走进店铺，转身拉下卷轴门，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女人怎么会为另一个女人放弃事业，放弃家庭，甚至是，放弃已经摆在眼前的安稳生活。

姚吾生不由分说地递给我一沓纸，一张张地数给我看，“这张，是转让合同，这些，是我给她寄钱的证明，叶小葵不爱你，她只是利用了你对她的痴恋，你明自吗?”

我的手掌覆盖在那一叠纷乱的纸片上，揉成一团扔进身后的垃圾桶。

我早就知道这家店在名义上已经属于姚吾生，叶小葵把店铺抵给了他，可是我依旧相信，那 个眉眼中泛着坚强，会在包包里别上一支伊夫圣罗兰香水的女孩，不会轻易放弃她的梦想。

她只是暂时缺钱，就像从前她缺爱，总在不同的男人之间流连，我愿意放纵她，放纵到那一刘，她不再属于我的那刻。

冬天快来的时候，姚吾生到店里，安静地递给我一张字条，再没有在我面前出现。那张字条写着叶小葵的地址和号码，他说直到现在才给我，是让我也尝尝不被爱的痛苦。

字条被揉得温热，我贴在胸口，闭上眼晴，眼泪止不住地从双颊流下，其实叶小葵和我从来没有失去联系，我们几乎每一天都在通电邮。

她对我说那些在路上遇到的故事，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旧时光，从前我们蜷缩在布艺沙发上说故事的旖旎时光。

我不定期地把经营所得寄给她，很显然。我的经营头脑比她好许多，我写徽博，开淘宝店，用单反拍好看的照片，提高店里这些旧东西的价值。

姚吾生这辈子都不会明白我对叶小葵的爱，可以完全没有回报，也不需要回报。这辈子，只想这样真真切切爱一次，哪怕下一秒马上就会失去。

叶小葵在邮件中说，如果有一天我回来了，你会怎样?

我闭上眼睛。在阳光琐碎的午后，想象着我们重逢的样子。如果她出现在我面前，我想我会一动不动，安然自若地对她笑笑，表情憨厚无辜，忘却中间缺失的所有岁月。

装作若无其事，是我为数不多的伪装本领之一。那时，正午的太阳一定在我身后，温柔地照耀着我的背，然后我会顺着阳光的方向，走向她，将她紧紧地抱住，把鼻子藏在她的脖颈后面，用尽全力，好像要吸进整个春天的气息。

可是，我知道那春天永不会来。

就在一个月前，我收到了叶小葵最后一封电邮。

她说，有一天在行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沈从文的那句话：我看过很多地方的云，走过很多地方的桥，喝过很多地方的酒，但只爱过一个正当好年华的女子。这句话，给你。

那时的叶小葵在云南，我知道她在日夜兼程地回到我身边，直到她的手机号在我的手机屏幕上闪烁，接起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他告诉我叶小葵随一队驴友登山遇难――为了去救队伍中的另一个成员。电话打给了我是因为，在叶小葵手机电话簿里，我电话号码的标注是“亲人”。

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等待什么，我要一直等下去，直到再没有力气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