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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人藏瓦看瓦当的社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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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通过对明清文人收藏瓦当的文献加以分析,试图勾画当时文人交友的一个侧面,以及瓦当作为一种失去原有实用功能的古物在这一过程中所体现的社会性。并试图通过文人馈赠来探索物质文化由美学走向史学的合理途径,将瓦当放入较为广阔的历史时空加以解读。

【关键词】瓦当 明清文人 社会

中国古代建筑多为木结构建筑,瓦当则作为屋檐椽头的建筑构件用来防止椽头受风雨侵袭而腐烂。目前我们所能见到的陕西扶风召陈出土的西周时期素面瓦当,其功能主要就是瓦当本来的实用性。随着秦汉建筑的大量用瓦,瓦当当面的纹饰越来越丰富,除去图案图像,还出现了文字。这时,瓦当所承载的历史及艺术价值开始超越其实用价值。

于是,历代文人开始有收藏瓦当的兴趣,将所收藏的瓦当当面制成拓片,或者制作成砚台供日常使用。拇耍瓦当在文人的案头开始扮演其社会性的角色。瓦当开始成为文人间互相馈赠、题诗的佳品,成为访古探幽的途径之一。本文整理翻译了清代两位文人吴骞、纪晓岚部分有关藏瓦的笔记、诗文,试图通过其作品,来局部勾画清代文人间的风气风貌。

吴骞,字槎客,号兔床,是清代乾隆、嘉庆时期著名藏书家、学者。在流传下来的清代著名学者的日记中,《吴兔床日记》是时间跨度较长、内容较为丰富的一部,对研究吴骞的生平、学术,了解乾隆、嘉庆时期学者间的交友均具有重要意义。

原文一:嘉庆十七年(1812年)岁次玄]馓踩缮辍V鼐湃眨10月13日)晴。晨过临平,薄暮抵家。许臧弓明经以古瓦当研祝予八十初度,文曰:“永受嘉福”。鉴古家以为秦瓦较汉瓦难得,故朱排山《秦汉瓦图记》无之。此瓦乃臧弓子兰昕拖萄簦亲见其出土而购得之。质极坚润,文亦完好而精,为斋中瓦当第一。

译文:嘉庆1796年登基,是为嘉庆元年,嘉庆十七年,为公元1812年。重九日,是为当年九九重阳节,阳历为1812年10月13日。是日天气晴朗,早晨路过临平(今浙江临平),傍晚抵达家中。许臧弓明经,以瓦当砚为我刚刚年届八十祝寿,上面刻字(铭文)“永受嘉福”。古物鉴赏专家认为秦代的瓦当比汉代的瓦当更为难得,因此朱枫的《秦汉瓦图记》也不曾记载秦瓦。这片瓦当乃是臧弓的儿子臧兰辏客旅咸阳,亲眼看见这片瓦当的出土,从而购买得到了它。这片瓦当质地极为坚硬圆润,铭文也十分完整精致,是我书斋中所收藏的瓦当中的第一精品。

原文二: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岁次元]困敦壬子。初二日(2月23日)汉瓦当有曰“高安万世”者,相传是董贤赐第瓦。

译文:初二日,汉代瓦当有“高安万世”铭文的,相传是董贤接受御赐宅第时的瓦当。

纪晓岚,清代政治家、文学家,乾隆年间官员,曾修纂《四库全书》。《纪晓岚文集》收录了其生平作品,不仅具有文学价值,其中还涉及了大量文人间交友的记录。

原文三:是年三月,王昶出任陕西按察使(《东华续录》乾隆97),以秦汉瓦当寄赠。王昶《跋伊墨卿藏“汉并天下”瓦当观图》云:乾隆癸卯,余以按察使西安,见瓦当爱之。因令访于咸宁、长安、淳化诸县土人。而嘉定钱州判坫(钱大昕之侄)、钱塘赵上舍魏助余求索甚力。于是瓦当出者多至三四十种。未见者独忠文所谓“储胥未央”及曹氏云“太极未央”二种耳。然如“长生未央”“长乐未央”诸瓦,一种中又各有数体,其体错出篆隶间,短长斜整皆古质有态,后世工书者未之或逮。

至“汉并天下”语意,尔时必有文一篇,分勒于各瓦当上,横排于檐雨留之间,非“长生”“长乐”独自成文者比,惜其文不可考矣。近申大令兆定及程上舍敦各著为书,图其形象,志其尺寸,推其命名之故,故瓦当砚盛行于世。至有磨石龙敦琢以进御蒙上赏者。

瓦即为世所贵,摹仿伪作亦出其中,余辄能辨之,于是剔伪存真,间以遗都中好事者,晓岚宗伯所藏,其一也。伊君墨卿从宗伯所求得之,绘为图,属余题诗,余赋此屡矣,故叙瓦之缘起如此。

译文:乾隆四十八年,三月,王昶由清河道迁陕西按察使,以秦汉瓦当作为礼物寄来赠于我。王昶《跋伊墨卿藏“汉并天下”瓦当观图》中说:乾隆癸卯,我以按察使的身份去西安,见到瓦当,非常喜爱。于是命人去咸宁长安淳化等地走访这几个县的当地乡民。而嘉定人钱大昕之侄,钱塘人魏,帮助我寻访甚为卖力。于是瓦当获得有三四十种之多。没有见到的唯独是忠文公所说的“储胥未央”以及曹氏所说的“太极未央”这两种而已。然而,比如“长生未央”“长乐未央”这一类瓦当,同一种的文字瓦当又分为几种书体,其书体介于小篆与隶书之间,短长斜整都具备古朴的姿态,后世擅长书法者恐怕不能达到这种境界。

及至“汉并天下”这一类瓦当的铭文出现,那个时候就必然是一篇长文,分别勒刻于各个瓦当之上,被横排摆放在各个屋檐之间,这不是今日“长生”“长乐”这一类独自成文的瓦当能相比较的,但可惜那一类文字无从考据了。近期申兆定和程敦各自写了著作,描摹出瓦当的形象,标记出它的尺寸,推演考据瓦当铭文背后的含义,因此瓦当砚台能够盛行于世。以至于有琢磨出石龙呈献给皇上,以求皇上鉴赏的瓦当砚。

瓦当被世人认为是珍贵的东西,于是模仿作伪的也开始出现。我能够辨别出真伪,于是去伪存真,时而将它拿来馈赠给都城中喜欢瓦当的人。纪晓岚宗伯所收藏的瓦当,就是其中之一。伊墨卿从纪晓岚那里借来,绘制成图,嘱咐我为之题诗,我总作此类文赋,故叙述瓦当的缘起是这样的。

长久以来,我们会在不经意间迷失在大量文物所蕴含的海量信息中,而我们的研究又试图将其简单化。对待物质文化便是普遍如此,从方法论上来说,我们试图通过文物的形制、样式、纹饰、文献等,看似真实的东西去对其加以解释。但我们忽略了文物在此间扮演的角色,忽略了物质文化对社会的影响或者说反作用。瓦当作为一件古物,是如何进入文人收藏的视野的,从上述两个文献来看,明清之际,瓦当开始“为世所贵”,证据之一就是开始有人作伪,致使瓦当真假难辨。文献中对于赝品的提及随处可见,这不仅反映了瓦当收藏的热度,更凸显了友人所赠送的“亲见其出土”的真品的难得。此时,文人身份的收藏者便成为一些掌握这种辨伪能力的人。这里蕴藏着一个循环的逻辑,起初便是这样一些文人选择了瓦当这一类古物作为其收藏的对象,通过收藏、赋文等形式来逐渐将这样一种并不特殊的物品赋予了特殊性。当瓦当的身份转变后,逐利的市场开始推波助澜,赝品的出现强化了掌握“鉴赏”技能的文人阶层在文化消费中的优势地位。

上述几段文献中,可以看到文人阶层相互交往的人脉关系网络,瓦当作为一个与现实已经不在实际功能上发生关系的物品,开始通过特殊的途径对生活产生影响,实现这种共同话语的交流,并通过“日记”“鉴赏之书”等形式的文字形成记录。

文人间将瓦当等一类古物作为礼物互相馈赠,是在当时的时空里创造了一种“文人趣味”。而文字的流传,则在事后持续产生影响,如今天被收藏者拿来作为古董的价值的证据。这种纵向的文化创造,可谓影响深远。而进入这一过程的人,则实现了经济优势与文化优势两者间的自由转换。我们后世在看待这一类物品时,往往会忽略这一点。

瓦当的艺术性或者历史性,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被创造出来的性质。而这种“发明”一旦进入社会又反过来加强了其创造者的地位,使之看起来像是物体与身俱来的品质。而通过文献将这种物品的天然属性与后天创造的属性剥离再加以分析,则可以视为使物品由艺术史进入历史的途径之一。

参考文献:

[1]吴骞,吴骞集.吴兔床日记[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

[2]纪晓岚.纪晓岚文集[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

[3](英)柯律格.长物[M].北京:三联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