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后会无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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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在地板上，像舞台上的追光一样打在她身上，她的肤色是柠檬色的，小巧的胸，小巧的臀，细细的腰肢。我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她推倒，压到身下……

1、

我是在夜市里见到苏瑾的。

她穿着牛仔裤，白色马蹄袖的收腰衬衫，球鞋，很普通的着装，却吸引了我。因为她美，美得让人不忍忘记。

怎么比喻她的美呢?反正是看她第一眼，还想看她第二眼，想着她第三眼。被她看了一眼的感觉呢?酥。浑身的肌肉骨头都酥了。我甚至听见我的骨肉一点点地碎裂变成齑粉的声音。

但很快我就傻眼了。我看到苏瑾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从男人肥硕的屁股兜里拈出一只钱夹。

她是个贼!

接下来她进了一家小饭馆，要了一碗肉丝炒面。从饭馆出来，到发廊做头。一个半小时后，她进了家叫“尖叫”的歌厅，在里面唱了一首《我与你后会无期》。歌词听不清，只听见她忧伤的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她抽烟，像个老烟枪，一根接一根地抽。在歌厅里一直待到深夜，她总共唱了5首歌，都是《我与你后会无期》。屏幕上唱歌的女人孤独地走在巷子里，身影被巷子拉得很长。台下的苏瑾一直把脸埋在长发里，很凶地抽烟。

苏瑾的头发很长，长到可以把她的脸掩盖在长发下，只露出刀子一样白皙的半边脸，显得很神秘。

这应该是个寂寞的赋，生活很有规律。每晚在夜市偷一只皮夹，然后吃饭，做头，唱歌。她的身后是有门有派又庞大的帮会，还是独门独派的独行盗?

夜深了，她出了歌厅，站在道边等车。出租车来时，她打开门，回头对我说，一起坐吧，别浪费车钱了。

既然被她发现了，我就不客气地上了车。我说，让你破费了。她说，跟了姐一夜，什么企图?我说，谁让你那么美。她吃吃地笑，笑得像个小女孩。看来夸人总是能让人感到愉悦的。

车厢里渐渐地氤氲着淡淡的薄荷香味。那是苏瑾吸的烟味。那味道让人迷离，让人想入非非。

2、

那之后很长时间我没见到苏瑾。我的手机卡身份证钱包都丢了。是在我上车时还是下车时她动的手，还是在我搀扶她上楼梯时呢?我只记得她的身体很瘦很瘦，她的骨头有点硌疼了我。她的瘦。让我想疼她，想保护她。结果这个应该被我保护的人却把我伤了。

我去过那个小区，明知道苏瑾可能只是借用了那个破败的楼门，那个楼门没有锁，流浪汉都可以上去睡在楼梯上。我却还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走上去，敲开一户户的门，问他们这里住没住过一个很漂亮的长发女孩。看着人们摇头，我的目光黯淡下去，像夜深人静的路灯，一盏盏地灭掉了，灭到黑暗。

隔天上班，收发室大姐叫住我，有我的快递，里面是我的卡和手机等。苏瑾把拿走的东西以这种形式又送回给我，钱包里的钱竟然一分不少。钱包上还有个电话号，是她的吗?

我的那些东西上，隐隐地能嗅到薄荷的香烟味道。是什么原因让她把东西给我送回?难道看上了我?我异想天开。

再见到苏瑾，是在公司对面的楼上。她披头散发地站在七层楼上，一直哭，一直哭。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四处飞扬，仿佛是一只孤鹰在空中盘旋，没有落脚的地方。巡警和消防人员上去阻拦她，但她不肯下来。围观的路人说，这女人好像为情所伤。

绝望的苏瑾依然是美的。只是她的忧伤而绝望让我感到寒凉。她瘦弱的身体裹在一件宽大的白袍里，白袍被风吹得向外飞着，就像一只风筝，好像随时有阵风来就能把她从楼顶刮下来。

她的哭泣，她在风里翻飞的绝望的长发，让我一度忍不住想上楼去抱她下来。但身边一个男子先我上了楼，且成功地把她抱住。

看着楼顶苏瑾瘦弱的身体被男人抱在怀里，我心里莫名地掠过一丝尖锐的疼痛。

我开始做各种各样的梦，每个梦都与苏瑾有关。她的长发，她的半边脸，她在高楼上宽大的白袍和飞舞的长发，都会像一个个破碎的镜头出现在梦境中。有时在公司午睡片刻，苏瑾依然进入我的梦中，隐在歌厅的角落里，唱着沙哑而忧伤的歌。

我去过夜市，她是小偷，她还是小三。看她的手法是惯偷，她应该还会出现在夜市的吧?但我每次都无功而返。路灯拉瘦了我踯躅的身影……

3、

苏瑾是半个月后出现的，是她来公司找我。

“能帮姐一个忙吗?”苏瑾微笑地看着我。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露出她完美的、没有瑕疵的脸。

苏瑾说她新交了一个男友，但男友上床后就抛弃了她，她要讨回公道。

“不用你动手，你就站在旁边给我仗势就行。”苏瑾说，眼里并没有忧伤，好像很兴奋。

我走在她身边，眼睛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她美，真是美啊，饱满光洁的额头，雾一样朦胧的眼神，厚实而性感的嘴唇，还有那水一样柔顺的长发。但这样的面相，在卦里是滥交的。她的经历也的确在告诉我她是滥交的女人，之前做小三，这么快又和新男友上床。

心里本是鄙视这样的女人，但我却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当那个男人被苏瑾堵在家门口被邻居笑话时，男人举拳要打苏瑾。我想都没想一脚把男人踹倒，拉着苏瑾下楼。

“别再去找男人了，好好生活好不好?”跟苏瑾在酒店喝酒时，我在饭桌上说了这么一句话。是喝多了，还是本来我就想这么说?苏瑾的眼神更朦胧了。她笑着靠过来说，小帅哥，你帮了我大忙，我答应你一个要求，多无理都行。

她的笑很暧昧。她想跟我上床。我也想跟她上床，天长地久不敢说，但这一刻，我是爱她的。

我说，讲讲你的故事吧，我爱听。

苏瑾的眼里有明显的失望。她那么美的女人说过这种话以后，从来没有听到我这样的要求吧?

她说了，跟那天在楼下围观的路人说的大同小异。她还念书时，爱上一个男人。男人在跟她相爱时，娶了别的女人。男人在让她当小三时，跟自己的老婆生下两个孩子，却让她为她堕胎多次。她跟男人破裂后，开始到人群里混，什么都做。

我被苏瑾逼着也讲了自己的故事。我的故事很简单，爱过女人，也拒绝过女人。被爱过，也被伤害过。世间的爱情大抵如此。

你相信爱情吗?苏瑾喝多了，扔掉杯子时，趴在桌子上含混地说。

那晚我也醉了，把苏瑾扶到宾馆房间。本想走，但我太困了，躺在沙发上想歇歇，就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我感觉好像有条小蛇在亲吻我的脸。我醒了，发现苏瑾站在我面前。她什么也没穿，月光照在地板上，像舞台上的追光一样打在她身上，她的肤色是柠檬色的，小巧的胸，小巧的臀，细细的腰肢。

4、

夜幕降临，苏瑾妖娆的身姿在人群里时隐时现。她还是那件白色的马蹄袖衬衫，牛仔裤，白球鞋，长发在风里肆意地张扬着。

在我的怂恿下，她给我表演摸夹子。她的两根纤细白皙的手指从一个肥硕的男人屁股兜里拈出钱夹时，我没有意想中的快乐，甚至在一刹那间，想喊出“快跑”两个字。因为两名便衣警察已经靠近她，掏出了手铐。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没看清她的脸，她的脸隐在长发里，长发在风中飞得很凛冽。

我不敢去面对她。是我报的警。我是公安的线人，专门举报小偷。

几天后，我收到一条短信。是苏瑾发来的。

她说她不是小偷，只是一个恶搞路人的人。她偷的钱包，会快递回去，她故意暴露她的电话号，想看看有没有人报警。那天她跑到我们公司对面楼上假装自杀，是想拍摄路人的反应，她很希望我能跑上去抱住她。之后她想放弃我了，但还是找我又演了一出戏，在她的所谓男友要打她时，我终于出手。

她说她爱上了我。她说，你可能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我相信，我就是要寻找一份真爱情，一个对我负责的男人，一个我心甘情愿飞蛾扑火的男人。可惜，你只对了一半。

我对的是哪一半?我不是对她负责的男人，但是一个可以飞蛾扑火的男人。

大约一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我去相亲。饭店的廊柱上放置着超薄平彩电，里面播放综艺节目。一个瘦弱的长发女孩给大家展示她的作品，恶搞路人。我看见站在高楼的苏瑾热烈地注视着楼下，她注视的位置站着我。

那一刻，我的血液仿佛解冻的冰河，哗啦哗啦地化成水。我知道我永远也忘不了苏瑾。但是我不能去找她，因为我已经自动放弃了这个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