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神话――原型的具体体现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神话――原型的具体体现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神话是一种核心性传播力量,它使仪式具有原型意义,使神谕成为选型叙述。因此神话就是原型,虽然为了方便起见,我们在提到叙述时说神话,再提到意义时说原型。”[1]原型是一些联想群,与符号不同,它们常常是复杂可变化的。在既定的语境中,它们常常有大量特别的已知联想物,这些联想物都是可交际的,因为特定文化中的大多数人很熟悉它们。

对于南方作家福克纳的创作,芬克尔斯坦曾指出,“他(指福克纳)是第一个把主要文学才华用于精心制作这种神话的作家。他不是从历史上加以表现,而主要是通过旧南方的蓄奴显贵留下来的当今后代的心灵和思想加以表现。”[2]芬克尔斯坦指的是福氏对于旧南方的歪曲和夸张而提出了批评,上述这段话更多的是指福氏对南北方战争的态度。但具体的创作手段在神话原型方面的具体运用都谈及较少。这里,笔者以福氏的代表作《喧哗与骚动》中的具体细节描写,总括他在这个理论领域的涉猎。

意象、象征可以说是原型的主要结构因素。原型的根源既是社会心理的,又是历史文化的。这两种手法在《喧哗与骚动》中运用得十分突出。凯蒂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福氏自己曾声称,《喧哗与骚动》是凯蒂的故事。在讲述她的故事的时候,整个康普生家族,乃至整个南方的衰落史也构列了出来。凯蒂对每个人都意味着“过去”。从班吉和昆丁所失去爱的具体化身的意义上说,凯蒂意味着“过去”。康普生夫妇不允许凯蒂回家,也不允许提及她的名字,她像死去一样,这样,她本人也变成了“过去”。杰生肆无忌惮地虐待凯蒂的女儿小昆丁,因为凯蒂对杰生而言,也意味着“过去”。她的“过去”亦即她形式上和审美上都是“业已不存在”。凯蒂之所以是“过去”,无论她肉体上和道德上都意味着“失落”――纯洁的失落,历史的失落和人格的失落――这也是作者所洞察到的问题的症结中心,亦即贞洁主题的艺术设计;所有这一切的中心就是因为凯蒂不是通过正常的道德方式而失贞的。福克纳的文学设计,或许还没有像凯蒂这么一个占全部比例如此之小的人物,而影响却如此重大的人物。

因为凯蒂失贞这件事是整个故事的中心事件,作者费心地设计了两个复杂的意象来突出此事的重要:“脏裤子”和“忍冬香”,两者分别代表“堕落”和“性”。作者创作此书之前,自己就有了这种意象。例如,福克纳在弗吉尼亚大学被人问起《喧哗与骚动》这本小说的成因时,他回答说:“我是从描写这幅画开始的,那个小姑娘(指凯蒂)穿着她的泥裤子,爬上树看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的兄弟们则不敢这么做。”[3]这个故事,写进了小说的第一部分,凯蒂和几个小伙伴玩耍,凯蒂的衣服弄湿了,黑小孩威尔许说,“你把衣服弄湿了,回头妈要抽你了。”[4]凯蒂说,她要逃走,“而且永远也不回来。”[4]

“衣服弄湿”和“逃走”就是伏笔。这个伏笔随后展开;例如,昆丁想象凯蒂与他人的性关系发生在野沟里。这毫无疑问是肮脏的地方,弄湿衣服的地方。凯蒂失贞后,给昆丁留下的深刻印象是“脏裤子”意象仍在继续:“沙滩上水没到她的腰腿间在那里拍动着水里还有一丝微光她的裙子已经一半浸透”。[4]这样,“脏裤子”的意象自凯蒂还是个小姑娘时出现,一直到她成年,失贞,这种典型反复出现的意象,即形成原型。

而且,作者还有意识地借助于凯蒂的痴呆弟弟继续发展这种意象。在儿时的游戏里,班吉提到凯蒂身上弄脏了,就哭起来;后来,长大以后,凯蒂屡次与男人幽会班吉碰上就大哭大闹,而在凯蒂结婚走时,班吉又是大哭大叫。……这一切,都在给读者一种暗示,暗示这个意象的内在含意。

“忍冬”香味的出现,暗示性。在小说中,借班吉之口说,凯蒂身上有忍冬香味。[4]因为班吉是个痴呆,他对凯蒂身上所带的这种味道,说不来具体的名字,但指的就是忍冬香。在班吉的意识里,这种香味就是凯蒂的一部分,随着情节的发展,这个意象一再重复,于是“香味”就成了凯蒂贞洁的象征。

对班吉来说,唯一能把他拉回现实的,就是她对姐姐的信赖,因为他知道她爱他并保护他。所以,班吉对凯蒂的无意识回忆更给读者一种真实的感染力。下面的例子表明凯蒂的“贞洁”对班吉的影响:第一次,是凯蒂跟一男孩子查理,在后院接吻,恰被班吉碰上;第二次是凯蒂失贞的那天晚上,因受家人斥责,站在门口的时候;第三次是凯蒂将要出嫁,穿上她的婚服的时候,班吉都是吼叫不已,都是因为她身上“不再有树的香味”。在处理这些情节时,作者似乎在暗示读者,班吉不是一个痴呆儿,他思想上有一种既定的社会道德价值观,由此,悲剧更是被烘托到一定高度。

在昆丁的意识里,“忍冬香”和凯蒂的“贞洁”不像班吉的无意识那样,以一种含蓄的方法暗示出来,而是更直接明了地表达出来。例如,凯蒂失贞后,昆丁跟凯蒂在河边进行了一次痛心的交谈,昆丁这样回忆凯蒂:“特别是那忍冬的香味它进入了我的呼吸……我得使劲呼吸才能把空气勉强吸到肺里,周围都是浓的化不开的灰色的忍冬香味”。[4]

再如,在昆丁自杀的那一天,他的情绪达到了一种狂乱的程度,他回忆过去时,他是这样想象凯蒂与别人的性关系的:“那里弥漫着该死的忍冬香,为尽量不去想那秋季那雪杉那神秘的起伏那搅混在一起的呼吸吮吸着狂野的呼吸那一声‘是的 是的 是的’”。[4]

在设计服务于女主人公“贞洁”这一主题意象,以及这一主题意象对其兄弟昆丁、班吉乃至整个康普生家庭的影响的时候,福克纳精心设计了一个女性神话。女性神话是美国南方贵族从中世纪欧洲那里继承来的一个固定社会标准偶像,女性贞洁就是他们的偶像。以女性贞洁为社会道德中心的社会模式作为一种传统代代相传。当南方的体制价值观衰落的时候,这种“贞洁价值”就变成了旧世界维护者的唯一希望,昆丁就是这么一个人。

《喧哗与骚动》还与基督教和基督精神紧密相联。在表现这些联系的时候,“象征主义”这一手法被反复地运用。象征,就是用来回想、预示或表现某一事物,某一品性或某种思想的具体符号或物体。小说的许多象征来自《圣经》,这些象征在情节和人物的描写中具体体现或被暗示出来。N・弗莱说,“这种神话的和抽象的文学影响了小说的方方面面。用先兆的手法,或在其初给予一种预示的手法,以完成整个故事就是这方面一个典型的例子。这种手法以存在的形象化方式,暗示出一种必然发生的命运或暗藏的一种全能意志。实际上它就是一种纯文学的设计”。[5]在小说的第一部分,有这么一个情节,凯蒂在大姆娣死的那天晚上爬上靠房子的一棵树,想知道屋子发生了什么,于是让黑小孩威尔许推他上树,看个究竟;而威尔许说,她这样会挨父亲的鞭子。[4]在这段里,读者应注意这样两句,“你爹关照过叫你别爬树的”,“以后挨鞭子的可是你呀”。

再如:“蛇从屋子底下爬了出来。杰生说他不怕蛇,凯蒂说他肯定怕,她倒是不怕,威尔许说,他们俩都怕,凯蒂就说都给我住嘴,他的口气很像父亲。”[4]当蛇,树和女孩子这些都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就使得我们想起神话中伊甸园的知识之树的故事。 随着故事的展开,这个象征的原型也随之发展。正像夏娃受到了上帝的惩罚离开了伊甸园一样,凯蒂因“不服训教”,以及随后的失贞,也受到父母的惩罚而被迫离开家。凯蒂随后遇到的种种苦难也正是人类祖先从天真到经验的神话故事的翻版。而且,人类祖先的“原罪”祸及子孙,而凯蒂的“堕落”也影响到其女儿小昆丁。

另一个象征是水。水在基督教里是用来洗礼的圣物。洗礼是基督教的一种方式,用此来与上帝联系在一起;它本身就是使灵魂纯净的。凯蒂失贞的那天晚上,连她的傻子弟弟也意识到她的“罪恶”,把她推到洗澡间洗身。[4]

还有更多用水洗身的其他例子。昆丁最终是跳入查尔斯河自杀的,这似乎也在暗示,他最终被“圣洗”而得到上帝的拯救。

小说的结构也是奇特的,也与基督教紧密相联。小说的主要情节发生在复活节周末的三天内。班吉三十三岁的生日也在那个周末。而基督是三十三岁受难、复活的。小说从开始到结尾恰是从圣诞节到复活节,象征基督生到死和复活。这样,班吉就是死去的基督的象征。基督复活那天和班吉的生日安排在一个时间,基督的睿智与班吉的形成鲜明对照。可悲的是,班吉最终也未被上帝拯救,而是被送到了杰克逊疯人院。

小说的第四部分发生在复活节。《圣经・稣路加福音》第24章说,耶稣的十二门徒之一皮特,去耶稣墓地看望耶稣,但耶稣已经复活离去,只留下亚麻布;在《喧哗与骚动》的第四部分,也是最后的一天,康普生家同样也是空空如也。小昆丁的房间只留下凌乱的衣服,小昆丁逃走了。耶稣临死,撇下遗教,“你们要彼此相爱”;而康普生家的成员之间都充满了仇恨。福克纳对当代社会基督精神的毁灭的悲痛感由此可见一斑了。

但小说的格调并不是全由死去的基督格调所左右。福氏在微弱的光线之中寻找了人类希望所在,这个希望寄托在黑奴迪尔西这个形象之中。迪尔西比她侍候的人更高贵,因为她最有能力在衰落的环境中,挺起腰板坚强生活。迪尔西的力量源于她基督的人道主义源泉:在复活节的早晨,杰生去追找他“丢失”的钱财;康普生夫人病卧在床上,身旁搁着没有打开的《圣经》;而迪尔西却带着女儿弗洛尼,外孙勒斯特和班吉去黑人教堂听布道。作者对教堂的描写,是“一点点升高”[4]。这又是一种象征的手法。迪尔西的精神游离在一个“万丈深渊之前”的“平坦的空地”更为高远的地方,她找到了基督精神庇护她的栖息地。在听牧师的布道中,“迪尔西脊背挺得笔直地坐着,……两颗泪珠顺着凹陷的脸颊往下流,在牺牲,克己和时光所造成的千百个反光的皱折进进出出。”[4]了解了迪尔西的人格,读者才可能对福氏在接受诺贝尔文学奖时所说的,人类之所以是不朽的,正是他们有忍耐、牺牲的精神,有更深入的理解。

参考文献:

[1]叶淑宽.神话――原型与批评[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

[2]李文俊.福克纳评论集[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

[3]威廉・福克纳(李文俊译).喧哗与骚动[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