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忍一步天高地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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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后我就开始了颠簸的求职过程，3年后辗转到了这家服装公司，做了部门主管。2002年7月15日下午，因为一次系列责任事故，导致一笔订单的服装报废。当时，在场的17位员工都惶惑地看着我，我紧张地瘫倒在包装箱上。这次事故立即在公司形成了地震效应，经理乔卫平赶来了。

整个车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卫平苦笑着，脸上淌着如流的汗水。过了一会儿，他说：“请端一盆水过来。”有人打来了水，他端起水缓缓举过头顶，猛的浇到头上，然后咣地扔了盆，给大家作揖。“没什么，我只是想冷静一下。出了这样的事故，大家都是不情愿的，可是，我只有拜托你们辞职了。”浑身湿漉漉的卫平转身就走，我追过去拦住了他：“你说得不错，这样的结果都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如果我们辞职是解决问题的惟一办法，我能提一个条件吗？”卫平疑惑地看着我，我说：“机会，我们需要一个机会。”

卫平答应给我们一笔订单。从7月16日到22日这一星期，我带着员工拼命地干，马上形成了销售款。我要把这个喜讯告诉他，请他在销售单上签字。可卫平这两天没有露面。我从员工册中翻出了他的地址，下班后找到了他的住处。卫平已喝得烂醉，拉着我跌跌撞撞来到他的卧室。墙上挂着一块用挂历改制的“倒计时”牌，上面画着乱糟糟的圈。他说：“看到了吧？我现在已经数着每一天活着了，或者说属于我的日子已经倒计时了。听我一句劝，辞职吧。其实，我的生活由两个女人操控着，一个是投资方，另一个是我的妻子。知道吗？我现在就是这两块夹板中的一个苟延残喘的男人，无法挣脱……”

我就像听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可是，凭女人的直觉，我感觉到他深陷入了一场情惑之中。他告诉我，妻子很爱他，那个女人对他更是穷追不舍。他又非常矛盾，既舍不得妻子，又不想放弃自己苦心经营几年的公司，不想放弃自己的这份事业。现在，那个女人逼迫他月底之前必须做出选择，如果不从，就要撤资，这意味着这个公司立即破产。

听到这里，我隐约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我自己苦心求得的职业，要大干一场，这工作的激情居然将被一个意外的故事粉碎了。

第二天，我到公司立即写好了辞职报告。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正当我打开门，准备去找卫平的时候，部门的员工不知什么时候挤满了办公室外的甬道。我惊愕地看着大家，不知他们的来意。一个中年员工带头说：“主管，你不能走。大家有一份工作，不容易，我们指望着你能帮我们啊……”人群开始往后退，拉开了距离，17位员工齐刷刷地向我深鞠一躬！

这个场景来得过于突然，让我不知所措，可我还是被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些人都过了最佳求职的年龄，更不属于“精英”或是“白领”，但他们都有对工作、对生活的渴望和期盼。

卫平也来了，此时此刻他也被感染得有些潸然。他从我的手中拿过辞职报告，默默地走到碎纸机前，把那一页纸变成了纸屑。

我用了整整一夜思忖面前的难题，与其说是卫平的挽留起了作用，不如说是那17名员工的诚恳打动了我。保住员工们的岗位，必须遏制公司的破产，可我真的无法预料在卫平的这场纷争中，自己会陷得有多深。

这几天，卫平一直心慌意乱。他的妻子林璐放心不下，每天跟他一起上班。她常来我的办公室，端过来一杯水或是咖啡，拘谨地笑一笑。我看得出来，她的表情有一种异样，包含着一种企盼。

2002年7月30日，那个叫雨晨的女人的最后通牒到限了。中午的时候，卫平来到我的办公室。他把头深埋在怀里，痛苦地说：“真是让你见笑了，你看，我这个人是不是无可救药了？一个男人，能有一个家，有一份自己钟情的事业，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财富，可我这两样都受到了威胁。你可以有许多理由，对我的处境置之不理，可我还是想恳求你帮帮我。”我说：“我只是希望公司能够生存下去。我试试吧。”

林璐担心事情有什么变故，执意跟我们去“谈判”。按照卫平和雨晨的约定，傍晚，我们到了雨晨供职的期货咨询公司。在楼下，卫平先给她打了电话，雨晨告诉他乘电梯直达顶层。到了21层楼顶上面才知道，这里是玻璃幕墙环绕的俱乐部，雨晨已经准备了一组立体的水果套餐，微笑着请我们入坐。

大家都有些不自在，我的心情更是忐忑不安。雨晨莞尔一笑：“本来挺简单的小事一桩，卫平你怎么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卫平尴尬地笑笑，把我们介绍给她。雨晨跟我这个“说客”握了手，又微笑着走到林璐身边，把一杯果汁放到她面前。看上去，她们像多日未见的挚交女友，根本看不出是酝酿女人之间战争的情敌。

晚餐开始了，我们四个人就像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游客，没有人说一句话，这种压抑的气氛一直延续着，雨晨坐不住了：“卫平，我们今天好像不是来吃饭的吧？”卫平猛地灌了自己一杯酒：“我不想逃避，你说说条件。”雨晨平静地说：“我现在拥有两个权利，首先是追求爱情的权利，再有，我可以收回自己的投资。”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林璐霍地站起来，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乔卫平的妻子，我的权利是保护自己的家庭。卫平宁可放弃公司，我也不可能放弃他。”雨晨受了这样的刺激，冷冷地说：“那还有什么可谈的？乔卫平，我必须要撤资了！”

冲突的气氛陡然升温，雨晨拎起手包扭头就走。卫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奋力挣脱着：“乔卫平，你该知道世界上还有良心二字！”雨晨和卫平是大学时期同校异系的同学，虽然不是青梅竹马，但是那种心心相印伴随着他们走过了几年的美好时光，可毕业后又各奔东西。后来，卫平的生活中出现了林璐。这几年，卫平一直想从事实业，苦于没有资金。雨晨却挂念着卫平的向往，2000年3月，用自己打拼多年积累下的50万元作为卫平公司投资的一部分。那时候，雨晨的想法极为单纯，想用自己付出的一切，来唤醒卫平的“回归”。

雨晨说：“到现在，我已经等了两年多。我埋怨自己太傻，像这种根本看不到前景的情感，值得我去赌吗？”我想了想，指着玻璃幕外灯火辉煌的立交桥，对雨晨说：“你看，立交桥上那么多的车辆川流不息，非常流畅，是因为大家遵循了一种秩序，一种规则。他对你的愧疚成为了他的隐痛。他们已经组建了家庭，生活得很好，这也是一种规则。如果要打破它，恐怕对谁都没有益处，总不能用别人的伤痛换取自己的幸福吧？”雨晨哭得更厉害了：“我的现实有一种严重的失衡――我几乎付出了一切。除了收回我的投资，我别无选择。”

她非常固执地把茶杯重重地顿到桌上。我说：“好吧，作为卫平这件事的人，我答应你。”

我的承诺没有一丝一毫的冲动，答应付给雨晨50万元，这个决定我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奔下楼的时候，卫平和林璐正在焦急地翘首张望。尽管是盛夏时节的晚上，我感到浑身冰冷。我强制自己镇静下来，告诉卫平：“现在就给雨晨打电话，通知她那笔钱3天后到账。”

第二天早上，我来到了房屋置换中心，递交了我自己那套房子的产权证。把这套房子尽快变成50万元钱，是我现在实施的第一步。这样一来，公司能够生存下去，员工们可以留在岗位上，况且卫平这个人极有事业心，有一套不错的经营方法，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我的投资肯定有所回报,不会打水漂的。

房屋置换中心告诉我，必须先把房子腾空，再评估销售。我隐瞒了卫平，临时租了房子，下午叫来了搬家公司。

出人意料的是，雨晨来到了小区。她从卫平那里知道，我正在为50万元“赔款”煞费苦心。她怔怔地看着搬家的情景，明白了，命令工人们把家具搬回房间里。她的态度异常坚定，我根本无法阻拦她。

我们坐到楼口的台阶上。夕阳照射着茵茵绿地，把我们的身影拉得好长。雨晨开口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谢谢你的告诫。是啊，做什么都要讲究一种规则，感情虽然是自私的，但是胁迫来的所谓爱情，不会有幸福可言……不管怎么说，我和卫平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经历，足够了。”

雨晨的态度已经说明，这场风波已经烟消云散。

第二天，我照常到公司上班。从车间的走道到办公室，卫平带领员工们列队一旁，为我热烈鼓掌。这50多米的路程，让我的眼睛一直盈满了热泪。可以说，这是我经历的最高礼遇，代表了员工们对我由衷的肯定。

年底，我迎来了27岁的生日。公司当年的订单已经完成，员工开始了放假，这也使我有充裕的时间犒劳自己。

周末晚7点，有人敲响我的门。打开门，先是涌进来一捧鲜花，后面是一只好大的蛋糕，再然后才是卫平的笑脸。他的到来让我非常惊喜，我诧异地问：“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卫平说：“你能通过员工册找到我家，难道我就不能通过身份证号码破译你的生日？”他还带来了红酒，一场生日晚餐开始了。

整个晚餐，他对我这个“拯救者”千恩万谢。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晚上11点。林璐打了几次电话，催促丈夫。开始的时候，卫平答应尽快回家，后来见妻子催得急了，索性关机了。

那天，卫平离开我家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我把他送到楼口，一眼发现林璐站在对面的花坛边。她恼怒地拉起丈夫就往外走。

根据我的工作业绩，我被提拔为公司副总经理兼质量总监，这也使我和卫平的交往愈加频繁。10月底，我和卫平从大同开会回来，在家里还没坐稳，林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我必须跟你谈谈。”我问：“什么话题？”她说：“人的承受和忍耐都是有限度的，特别是一个妻子。”

自从我生日那晚，我和林璐始终没有见面。这次她的发难，一定是有备而来。我非常清楚，这是一个无聊的话题，可一味的回避只能加深她的猜疑。

几天后，我把林璐约到了办公室。她拿起了一只杯子，“知道吧，我用这个杯子给你倒过多少次咖啡？实事求是地说，你帮过我们夫妻，对我们是有恩情的，我怎么会忘记呢？当初雨晨那样逼迫卫平，也没有动摇我们夫妻的感情。可是现在，‘和平’的时候我却感到了你给我的压力。你怎么给我解释？”

面对林璐的咄咄逼人，我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我诚恳地告诉你，你的怀疑都是虚构出来的。乔卫平是一个优秀的管理者，从这个意义上说，他值得所有员工敬佩。可你并不了解自己的丈夫！”

林璐呆呆地看着我，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她拿出来一张纸：“这是一份承诺书，如果你和卫平不存在同事以外的关系，你就该签字。”我拿过“承诺书”，愤愤地撕成了纸屑，抛向空中。林璐喊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掷地有声地说：“人格！”

这次见面后，我用了两天时间考虑自己的未来，终于下了再次辞职的决心。

2003年11月9日，我来到卫平的办公室，把辞职报告放在卫平的桌子上，到商场闲逛了几个小时，排遣郁闷的心情。晚上，我回家了。

在小区的转弯处，看到林璐左瞻右顾着，她是在等我。想到可能爆发的冲突，我掉头就走。林璐喊着我的名字，追了过来。“你只听我说一句话，是我冤枉了你，对不起。”这句话让我莫名其妙，我停下了脚步。林璐泣不成声地说：“原谅我，我太爱自己的丈夫了。这几天，我调查了公司的员工，证实了我是无端猜疑的。卫平非常生气……我不愿意离婚，你以前帮过我们，这次，恳求你再帮我一次吧！”

林璐扑到我的怀里，淌着悔恨的泪水。对丈夫爱到极至，使她的心理产生了畸变。我虽然没有经历过婚姻，甚至还没有真正的恋爱过，也能体会到林璐的境遇，尽管如此，她对我的伤害还是让我难过。站在夜风中，我想了良久，对她说：“我送你回家吧。”卫平分外惊异地看着我陪着他的妻子进了家门。

通常看来，继林璐和雨晨之后，事态的发展注定了我和林璐“必将”成为新的情敌，可是我和她们终究成为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