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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父母来讲,我不是他们惟一的孩子;但对我来讲,他们是我――
?笠一碗水始终没端平?笠
上午,妈妈打来电话:“小薇呀,你爸胃疼,刚才吐了,吐出来的东西还带血丝,你快回来带他去看看吧。”
天哪!这得赶快去医院。可我是从会场上溜出来接电话的,一会儿还有我的陈述。“妈,我现在走不开,你给哥哥打个电话,让他带爸爸先去,告诉我在哪个医院。我开会呢,一会儿发完言随后就到。”
“哦,”妈妈顿了一下,突然变得不那么着急了,“那就稍等会儿,你哥心思重,突然听到消息会把他吓着,回头开车出点危险更乱套了。你快点就是了。”
我的火腾地蹿出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哥哥!再说我不害怕吗?我还是女儿家呢,就不怕我开车出事?怎么在他们心里我永远都没有哥哥重要!
其实爸妈对我也很好,他们性格温和、知书达礼,虽重男轻女也不会像莽夫泼妇一样打女儿宠儿子。但从小,他们对哥哥那种理智难控的偏爱,让我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不公平”的滋味。
我懂事以后才知道,按照常理,应该是大的照顾小的,别人家都是这样,就我们家从来都是妹妹让着哥哥。按照父母的理论,因为他是我哥,年纪比我大,所以我得尊重他;因为他是男孩,所以冲着家里人尤其是我这个妹妹乱发脾气是应该的;因为他学习不如我,所以得保护他的自尊心不能当着他的面表扬我……
我永远是该让步的那一方,怎么努力都无法从父母那里得到像哥哥那么多的爱。
我长大了,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这些事对我的影响本已经淡了。今天妈妈的一个电话又把我的旧痛勾了起来。
谁说养儿能防老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开完会,我匆匆载着爸妈奔到医院,结论让人崩溃:胃癌。
爸爸拒绝手术:“我都70岁了,动这么大的手术,术后还要化疗,谁知道能不能撑过去。保守治吧,年纪大了新陈代谢慢,说不定不会发展呢,带癌生存十几年的也不是没有。”
于是我们开始了有病乱投医的历程。随之而来的是雪片般的账单。单那种封闭针,一疗程就是6万元,爸爸倒是有医保,但这些非常规治疗不在医保范围,只能自己想办法。
我交给妈妈8万元钱,生怕他们缺钱后舍不得治病。
癌症终于让我们领教到了它的凶险。怪不得人们叫它“不治之症”,我们无所不试,恨不得连巫婆神汉都请来,爸爸还是迅速枯槁下去。他终于撑不住了,低声对妈妈说:“手术吧。”
医院要求预交7万元手术费,我知道妈妈拿不出来。哥哥婚后一直住在家里,根本不提生活费的事,爸妈工资原本不高,顾着五口人的生活,手里攒不下多少钱。
我找哥哥商量建议各出一半,别让已经很焦虑的妈妈再为钱犯愁。哥哥一句话顶了回来:“我哪有那么多钱?你嫂子不上班,我一个人养3个人,再会过日子又能省出多少钱?咱爸得病这几个月,不算油钱、停车费,光乱七八糟交这交那就花出去一万多元了。你甭瞎操心,爸妈攒了一辈子,哪能不给自己留点养老钱。”
我呆呆地看着他转身走远,气得喘不上气来。爸妈40多年来真心实意地偏疼儿子,到头来连救命钱都不愿出,谁说养儿能防老?
久病床前谁尽孝
我以为妈妈知道事情的原由会主持“公道”,但妈妈只是叹了口气:“小薇,你哥是男人,开销大,肩上担着一家人,别让他为难了。你有就多拿点,没有妈也不怪你,我自己想办法。”
我无语。哥跟我月薪差不多,嫂子之前在银行上班,因为侄子上中学,去年才请劳保假回家,不至于这么快就坐吃山空吧,何况还是一贯吃爸妈的。他不想出,妈妈也惯着他,我这个一向不招人待见的丫头出这个头干什么?
有心也甩手不管,但狠不下心。爸妈养大我们多不容易,怎么忍心在爸爸的生死关头怄这口气。我好不容易做通丈夫的工作,掏光所有的家底又从单位预支出一万元,总算交齐了手术费。
医生打开腹腔又原样缝上,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各个脏器,没有手术价值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积极治疗精心护理,尽量延长生命。
有人说幸福就是家里没人坐牢没人生病,我算体会到了。伺候重症病人真不是一般的辛苦。癌细胞损伤了大部分脏器的功能,爸爸越来越衰弱,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端屎倒尿、翻身擦背,事事要人服侍。妈妈年纪大了,主要靠我和哥哥。
刚开始,哥哥还能一人一天跟我倒替着来,不到两个月就开始“旷工”,单位走不开、送儿子上培训班、丈母娘过生日……甚至嫂子胆小怕黑都能成为他缺席陪护的借口。
我疲惫不堪,比疲惫更让我心力交瘁的是一肚子怨气:凭什么享受父母呵护时他事事占先,父母需要照顾时撤得比谁都快?出钱时还可以说没有,出力也没有么?
就做我该做的事
我不再叫他哥哥,跟我说话只当没听见;不开口则已,开口就把他噎个半死。我的反常妈妈看出来了,尽力在中间打圆场,实在圆不了就用忧伤的目光看着我们。不知道爸爸看出来没有,他每天清醒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偶尔醒来,就用日渐恍惚的目光无限眷恋地在每个家人的脸上盘旋,无比温柔。那目光让我的心碎了又碎。
我知道自己这样会让爸爸死不瞑目,却不知道怎样平息心里的怨恨。
邻床住进一个新病友,是小细胞癌,胃癌中最险恶的一种。他儿子才20岁,脸上还有一层未脱的稚气,别看年纪不大,却很有顶门立户的模样,安慰只会哭泣的妈妈,背着比自己还高的爸爸楼上楼下地检查治疗,擦身喂饭比我还要细致,着实令人钦佩。小伙子腼腆地笑笑:“有什么办法,我是他们惟一的孩子,我不干谁干。”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对呀,如果我是独生女,恐怕卖房卖地累吐血给爸爸治病也心甘,有了一个哥哥就你多我少地找不到心理平衡。对父母来讲,我不是他们惟一的孩子,但对我来讲他们可是惟一的父母啊。吃穿用度不曾少了我的,不与哥哥对比着,怎么会觉得自己有什么缺憾?
那么为什么不用惟一的态度来对待,不与哥哥做比较,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我向单位请了长假。尽管我的升职已在讨论中,尽管我的好位置有许多人在窥视。我顾不了那么多,只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照顾爸爸,让他安心地走。
搁在以往,我会为自己的牺牲和哥哥的自私再生一肚子闷气,但这次我很平静。就当自己是独生女吧,尽我所能,至于哥哥怎么做,那是他的事。如果将来某一天他会后悔,至少我不会。
握着爸爸温热的手,他安稳地呼吸一次我就幸福一秒。这种锥心透骨的亲情让我动容,只要专注于此,别的,何需旁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