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言语虐待下的祭品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言语虐待下的祭品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祝福》是鲁迅小说集《彷徨》的第一篇。小说深刻地展示了祥林嫂凄苦、多舛的坎坷人生:丧失两任丈夫沦为寡妇,被强卖改嫁,痛失儿子复遭驱逐家门,被视为“伤风败俗”;即便遭逢无尽的创伤,仍未泯灭生存的勇气。然而在鲁镇“繁响”的祝福声中,带着伤心、恐惧、忏悔,祥林嫂悄无声息地死去。长期以来,祥林嫂的死因备受各方研究者关注,也给出了多种阐释,概括起来大致为:一是封建礼教渊薮昭然,政权、族权、父权、神权四大绳索对祥林嫂交相束缚;二是愚昧大众“看客”的凶狠,祥林嫂周围一大群不觉悟的有名无名的群众;三是祥林嫂自身的原因,通过“看客们”的心理暗示,她自己产生了罪恶感,而自我心灵折磨加速其精神支柱的坍塌。应该说,上述对社会外因的探析是深邃的,对祥林嫂自身的剖析是公允的,但存有一定局限性:尚未阐释清楚由此趋动而实施虐杀的直接“凶手”――抑或为虐杀的工具、手段、步骤等。“我们已经充分意识到有形压力下形成的政治和经济方面的压迫机制,但很少注意到心理方面受到的压制。”①政治与经济的压制是借助于言语的操纵与高压来形成的,言语的操纵与高压最显著表现形式就是言语虐待,言语虐待是祥林嫂之死的“元凶”。

“言语虐待是一个压制他人的问题,一种以权压人的手段。这种虐待可能是明显的,也可能是隐藏的、长期的,具有压抑性。”②“言语虐待是一种伤人的行为,与肉体上的伤害相比,它不留痕迹,但它同样带来痛苦,而且从痛苦中恢复需要更长的时间,使受害者生活的氛围越来越混乱。”③封建社会搁在祥林嫂脖子上的不仅仅有生吞活剥的硬刀子,还有看不见摸不着、泯灭灵魂精神的“软刀子”。正是言语虐待这把软刀子,最终摧垮她的精神支柱,使她完全丧失了存活的空间。细细品读《祝福》,我们便能体察祥林嫂经受“言语虐待的种类”④之多。

第一种 辱骂型:恶语相向、最直接的言语虐待

“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祥林嫂在祝福声中死去,鲁四叔高声的骂她是“谬种”。尽管祥林嫂被鲁镇人看得厌倦久了,一如弃置于尘芥堆中陈旧的“”,毕竟她此刻已经“老了”啊!常言道:长者为大,逝者为尊!然而,鲁四叔咒骂死去的祥林嫂是“谬种”,不惜使用这般刻毒的字眼。所幸祥林嫂此刻已“被无常打扫得干干净净”,没能再亲耳享用这般辱骂性的言语虐待了。

“这种人虽然似乎很可怜,但是败坏风俗的……不干不净,祖宗是不吃的。”这是鲁四叔暗暗地告诫四婶的话,虽说是借“祖宗”说事,用“败坏风俗”“不干不净”指称、讳言祥林嫂却是事实,而判断是否“败坏”“干净”的标准只是依据封建纲常礼法。从“四婶的口气上,已颇有些不满了”,可以看出这个集团的集体潜意识:充斥着对祥林嫂的十分不屑、鄙视敌意。对祥林嫂这位弱者来言,是一种裸的言语虐待。

第二种 指责和责备型:采取不理会、非包容的态度

“还不是和祥林嫂!”“怎么死的?――还不是穷死的!”短工对“我”问询鲁四老爷生气、祥林嫂死因的应答,话语中连用两个“还”字,祥林嫂生前被人厌倦、受人虐待的情况便不言自明;至于短工那“简捷”“淡然”的轻慢言语、鄙薄的表情,则更让人确认祥林嫂活着时那种无助无望的生活境遇。

第三种 对抗型:公然决绝的言语虐待

“四叔皱了皱眉,四婶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是在讨厌她是一个寡妇。”这是祥林嫂初次到鲁镇、到鲁四叔家应帮工的情景,这里没有那种剑拔弩张、污言秽语的相向,只有鲁四叔的“皱眉”,但明眼人是能读懂潜藏于眉宇间的内心真实话语的,他“讨厌”沦落为“寡妇”身份的人――祥林嫂自然不合心意了,抛出冷眼、无语冷落恰恰是别样的言语虐待。

同样具有冷暴力倾向的言语虐待,如“但从人们的笑影上,也仿佛觉得这又冷又尖,自己再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第四种 压抑型:压制为目的的言语虐待

“这不好。恐怕她是逃出来的。”“既是她的婆婆要她回去,那有什么话可说呢。”当得知祥林嫂逃出来的情况后,鲁四叔皱起眉头道。他对祥林嫂不论出于何种原因而偷偷逃离家庭的做法持果断的否决态度,对祥林嫂婆婆行使支配权予以肯定性的支持,其目的就是维护封建家族的控制权力,结果显然是以剥夺祥林嫂的个人权利、人身自由为代价的。“先前还将形骸露在尘芥里”的祥林嫂的人生经历本来就为富贵人所厌恶,此刻遭受族权压抑的言语虐待便不足为怪了!

“这有什么依不依。――闹是谁也总要闹一闹的,只要用绳子一捆,塞在花轿里,抬到男家,捺上花冠,拜堂,关上房门,就完事了。”这是祥林嫂改嫁时的情景,在男权社会,女性作为正常人的权利被剥夺,个人意愿根本不被理睬,她们只有被奴役、受支配与绝对服从的义务。在“改嫁”这件事上,自然由不得祥林嫂“依不依”,“捆”“塞”“抬”“捺”……一连串的动词,把一个身板硬朗的祥林嫂生生地给“折服”了,这是强权话语下的言语虐待之真实写照。

第五种 打折扣型:是是非非、含糊其辞的言语虐待

“可恶!然而……。”“可恶!”“然而……。”祥林嫂在淘米的码头被婆家人捆绑在白篷船上,偷偷带了回去,鲁四叔吞吞吐吐地说两声“可恶!”“然而……”。“可恶!”是否隐约中捎带对祥林嫂的不满,抑或对祥林嫂遭此这般蹂躏表示愤慨,姑且不作无端的猜度,但“然而……”则包含了对祥林家维护应有的族权和夫权的首肯与应允,这也是崇尚理学的老夫子应协同完成的义务。

“现在是交了好运了。”说到祥林嫂的改嫁,卫老婆子言辞中透出一股高兴十足而又十分肯定的劲儿,而事实并非其所言那么“好运”。 改嫁并非祥林嫂本心,是“抓她回去”,无需经本人同意就“早已许给”,至于“出嫁”那刻更是没将她当人看,一个“装”字仿佛装卸货物那般,硬生生强将一个女子“抬去了”。祥林嫂交的好运是被打了折扣的虚谎,对受用者本人而言则是不折不扣的言语虐待。

第六种 否认型:站在对立态度的言语虐待

“祥林嫂真出格,听说那时实在闹得利害”,“祥林嫂可是异乎寻常”,“阿呀呀,这真是……”卫老婆子对祥林嫂出嫁时的举动是极为不满的,用“出格”“闹”等予以负面的“定性”,用“真”“实在”“异乎寻常”“真是”等进行程度性修饰的“定量”,对祥林嫂行为的否认态度显而易见。祥林嫂“抗婚”中所表现出的抗争,维护的是“从一而终”的封建夫权,但其中不乏独立做人的愿望;另一方面,充分暴露封建仁礼纲常虚伪与自相矛盾――妇女必须坚守“三从四德”,在婚姻问题上“妇无二适之义”“从一而终”;婚姻更是必须听从“父母之命”,家长是家庭秩序的维护者和主宰者,祥林嫂的父母可以把她嫁给年龄小十岁的还未成年的祥林,婆婆可以为了小儿子结婚的八十吊聘礼而把她嫁给贺老六……失夫守寡、改嫁二夫,本就不是祥林嫂自己的选择,“不洁”“不节”以及“抗婚”“出格”罪名又都由她承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