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非常朗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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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但父亲喜欢读书。从我记事起，父亲一直在读书看报。

母亲不识字，父亲每读到有趣味的地方时，就会给母亲读。母亲有时不想听，就故意避开他，到厨房忙活，父亲就追着母亲，在她身边转悠着，故意将读书的声音提高，手舞足蹈，母亲就扑哧笑了。

父亲读的书，其实也算不上正规的书。因为其中什么农历、宣传手册、农业技术指导等等占了一大部分。但不管是什么读物，父亲都读得很认真，读出声音来。

我上学后，他终于可以读到正规的文字了。于是每天都交代我：“儿子，你记住了，回家要把书背回来。”我就遵照他的意思，将课桌里的书都背回去。

父亲捧着我的旧书，比我开学捧着新书还要高兴。他学着我的样子，开始朗朗地读：“秋天来了 天气凉了。一片片黄叶从树上落下来。 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父亲故意装成童声，母亲就笑他傻瓜。

渐渐地，我也喜欢上父亲朗读的课文，所以他每次大声读书时，我就在他的身边，静静聆听。母亲则不愿意，父亲读书时，她就去忙活，回头还讽刺父亲装秀才。我的书包越来越重，父亲读的书也越来越多。有些书连我都不想读的时候，父亲依旧兴致勃勃。

我从小学读到大学，书足足有几箱子，父亲说都留着给他，别当废纸卖了。我也就不敢违抗，都背回去，让他处置。我没有想到的是，父亲竟自制了一个书架，将我所有的书都陈列到书架上，放置堂屋一侧。这也成为我们家独特的风景。

母亲有一年重病住院，在病床上吃力地伸出手去拉父亲，让父亲读一段文章给她听。父亲拿出一本书，缓缓地给母亲读，母亲闭上眼睛，泪水霎时滑出眼角。母亲不知道，父亲没有读书上的文字，而是看着书页空白的地方，向母亲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母亲不在了以后，父亲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老家生活，他死活不愿意跟我到城市。我每次回家看他，都会看见父亲拿着书，靠在门边轻声地读着。他老了，声音没有当年的浑厚有力，而是沙哑含糊。可是，他还是一字一句地读。

我如今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喜欢读书，而且要读出声来的原因了。他是想读给不识字的母亲听，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对母亲的爱。而母亲，她早已知道，所以，才躲到远处，不过我想，她在忙活的时候，一定有一只耳朵，仔细地听着父亲读的每一个字。

摘自《教育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