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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进仇人家,恩怨的走向千回百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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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春节过后,湖北丹江口市饶祖铺村的农妇侯平正在劳作时,听到一个让其惊诧万分的消息:何永成已经归案,被市区警方刑事拘留!这个逃亡整整二十年的杀人凶手,即将得到法律的制裁了!

可是,何永成作为杀害侯平前夫的仇人,其即将绳之以法的消息,却让侯平喜忧参半。喜的是,前夫李明如果泉下有知,终于可以安息了。忧的是,如今的自己已经嫁入仇人的家里,是何永成的嫂子了!这又让她如何与何永成相对?这段恩恩怨怨,又到哪里去峰回路转?

小事大祸,孤儿寡母岁月艰难

1995年7月的一天,侯平一个人在田地汗流浃背地除草,由于田地与村民何永林的地紧邻,看到她如此辛苦地劳作,何永林不由得对她说道:“你丈夫死后,你一个人实在是太苦了。”说罢,他长长地“唉”了一声,这声长长的叹气,让侯平的心里不由得翻江蹈海,万般滋味都浮上来――

侯平的家住在湖北省丹江口市饶祖铺村,与丈夫李明养了十几口猪,并种了二十余亩玉米,由于该村地多人稀,邻居何永成也与侯平家一样,靠着养猪与种玉米维持生计。1994年下半年,何永成家里的一口母猪生了猪崽,李明购买了两只,两人还商议好价格为40元钱,由于李明的手头一直不宽裕,他只付了20元钱后,余下的钱款一直未还。

8月28日这天,何永成的孩子要交学费了,他焦急地来到李明家中,希望剩下的20元能马上兑现。可是李明却否认自己欠钱,并表示何永成是在无理取闹。由于言语不和,两人越吵越凶,从家里一直闹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争执的过程中,何永成被李明推倒了,这时,李明的两位亲戚路过这里,连忙上前来“劝架”。恰好此时,何永成的几个兄弟也得到了消息,害怕何永成吃亏,也匆匆忙忙地来“助阵”。十几分钟后,双方的亲属扭成了一团,演变成了一场群殴群斗。而在群殴群斗中,何永成失手用棍子打中了李明的颅骨,因为破损严重,他当场便不省人事了!

看到李明一动不动,何永成瘫软了手脚,随后他与其他人将李明送往镇卫生院进行急救,可是因为颅骨破损严重,他很快就不治身亡了。

因为两头猪崽钱闹出了人命,何永成与参与打架的四哥何永兵趁着慌乱之际,躲到了村子附近的山林里,并随即逃到了外地。李家有兄妹七人,他们将李明的尸体抬到了何永成的父母家里,要求对方给一个说法。而自此之后,原本关系不错的两家彻底成了仇人!

因为害怕李家人报复,何永成最小的十五岁弟弟躲到外地亲戚处,几个姐姐也先后出嫁,家里只留下了年近七旬的父母。因为一时间找不何永成,李家的兄弟们不依不饶,拿何永成的父母来出气。何永成的老母亲想不开,她竟在宅院旁边的杨树上上吊自尽。而看到何家也死了人,李家暂时平息了怨气。

何永成当时并不知道闹出了两条人命,只是害怕受到李家报复,这才匆匆躲起来。后来的一次偶然机会,他遇到了村里的熟人,这才得知事情的严重。左思右想之下,觉得自己不能再回去了,因为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了活命,承受巨大压力的他与何永兵,彻底地亡命天涯。

由于何永成兄弟的逃亡,案件无法了结。李明家中留下了年纪轻轻的妻子侯平,还有两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失去了主要劳力,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侯平恨透了何永成,不过,她在咨询了一些法律人员时,得知何永成不一定会“杀人偿命”。此外,何永成如果符合“无限防卫”的条件,甚至可以免除刑事上的处罚。

从过去的思绪中回到现实中,侯平苦笑着对何永林说:“他这一去,家里的顶梁柱算是没有了,什么事情也都耽搁了!”何永林也看到,侯平的地里杂草老高,这样下去,玉米到了秋天将严重减产,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靠近我这边的两垄草,你就不用弄了,我替你锄锄吧!”何永林尽管是何永成的二哥,可是他对侯平的态度一直不错,也没有像其他的兄弟那样,对侯平十分冷漠。

侯平微微怔了一下,毕竟何永林是何永成的二哥,可是地里的活计,作为一个女人她实在干不完,既然对方有这份好意,她微微点头默许了……

嫁入仇家,轮回的恩怨惊世骇俗

其实,独居的何永林一直对侯平怀有好感,侯平为人善良、孝顺父母的良好为人,一直在村里有着极高的口碑。如今丧夫的侯平生活艰辛,两家的地又如此接近,他怎么能凭借侯平地里的杂草丛生,让她们母女一日三餐难以为继,而坐视不管呢?虽然自己的弟弟是杀死李明的凶手,但是在何永林看来,做人应该恩怨分明,不应该眉毛胡子一把抓。

从那以后,何永林时不时地帮衬着侯平。有一次,侯平正在给玉米施肥时,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土杂肥只施一半,如果不马上施完的话,极有可能被雨水冲走,就在侯平万分焦急之际,风雨里突然闪出了一个人影,他拿着铁锨,极其有力地,三下五除二就将余肥施完。看到侯平还呆立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何永林对她喊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赶快回家避雨啊!”侯平这才缓过神来,一溜烟地跑回家去。

1998年年初,李家的兄弟们做了一件让侯平极其寒心的事情:由于侯平生的是两个女儿,在他们看来早晚属于外人家。于是,趁着侯平外出之际,李家的兄弟们竟然将侯平家中的东西全部分光了,甚至连旧的电视机、电扇都搬走了,连起码的口粮也没有给她们留下。

面对家徒四壁的窘境,侯平真想带着两个女儿远走他乡,可是何永林却利用一次机会,悄悄地对侯平说:“这里毕竟是本乡本土,你到外面闯荡,说不定更不容易。”劝罢侯平之后,何永林将自己的一笔积蓄悄悄拿给了侯平,让她重新置办一套家用品。拿着钱的侯平感动至极,情不自禁地说:“真没想到,在我们母女最难的时候,是仇人的哥哥站了出来……”

由于家中没有男人,侯平一家经常遭受旁人欺负,一次,两个女儿哭着跑回来,原来,几个顽皮的小男孩故意剪破了她俩的衬衣,还取笑她俩道:“衣服搞破了我们也不怕,谁让你们没有爸爸呢!谁来给你俩撑腰啊!”

就在侯平抱着不断哭闹的女儿们,不知如何去安慰之际,何永林不知从哪得知了消息,他捉住了那几个调皮的小男孩,让他们登门道歉。更让侯平心头一暖的是,何永林竟为两个女儿各买了一件新的衣服,并对她俩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俩看看合适不?”两个女儿接过新衣服,顿时破涕为笑。何永林对她说:“你过得这样辛苦,谁也不愿意看到,我愿意帮衬你一下,将两个孩子都抚养长大……”

1998年年末,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侯平终于接受了何永林,两家人的家产一凑,便重新组合成了新家。其实,何永林的心里也经过了一番挣扎:侯平是仇家的女人,娶了她后,自己的兄弟们会怎么看?侯平的那些亲戚们又将做何反应?为此,他还特地咨询了乡里的婚姻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告诉他:只要两个人情投意合,就不必理会那些人的意见。毕竟婚姻是他与侯平之间的事情,其它人都无权干涉!有了法律的撑腰,何永林这才放下心来。

正如事先所料,两人结合的消息传开后,平地掀起了轩然大波。李明的兄弟们更是大为惊异,李明刚刚过世四年,她竟然嫁给了仇人的哥哥,这个现实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李明的一个弟弟对侯平说:“全世界的男人这么多,你咋就偏偏选中何永林呢?在旁人看来,这简直是‘谋夫夺妻’嘛!”李家人的话语,让侯平的心里一沉,可是由于有事先的心理准备,她一直缄默不语。

侯平迈出了这一步后,村里人也有多种多样的议论,但侯平却坚定这样的一个想法:自己孤儿寡母,在这偏远贫寒的村子里过活,重新找一个男子又有什么不可以?只要他对自己好,对女儿们也好,至于他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有一次,李家的一个兄弟再次当面指责侯平,侯平不由得反驳道:“你反对我和丈夫结合,只是出于家族观念的考虑,可是当我们母女三人生活困顿时,你们有一个来帮忙的吗?连口粮都没有留下!你连起码的义务都没有尽到,就没有权力指责我改嫁!”侯平义正辞严的反驳,让对方顿时缄默无语。

再婚之后的侯平,生活既平淡又幸福,她与何永林盖了一所小型养猪场,又养了许多鸡。靠着勤劳的双手,侯平的家境渐渐地走出了窘困。不过,家中发生的这一切,出逃在外的何永成兄弟却一无所知。

2006年年初,陕西铜陵警方接到举报:何永成的哥哥何永兵已经发现行踪,目前他正在陕西的一家煤矿里打工。接到报案后,警方很快找到并控制了何永兵。事情过去了多年,何永兵的容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且操着一口地道的安徽口音,警方也无法确认这到底是不是何永兵。

为了稳妥起见,警方将何永兵的照片传送到丹江口老家,请村里的干部协助辨认。经过一些老人的仔细辨别,确认此人就是何永兵。

很快,何永兵被送回湖北当地,经过短暂的审理之后,何永兵被依据刑法第十七条、第二十五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处有期徒刑十个月,起止时间为当年的三月六日至翌年的一月五日。接到判决书的那一刻,何永兵在大出意料之时,内心也是百感交织:“早知道只判10个月,根本不值得‘跑路’,这些年的亡命天涯,实在是得不偿失!”

刑满释放之后的何永兵选择做了一名出租车司机,后来他成了家,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此时,在河南、浙江、广西一带奔波多年的何永成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他也有了回家的欲望。在外地多年,何永成肉体与精神上的折磨无法用言语形容:在一个地方呆不上一年,他便怀疑有人注意他,惶惶如惊弓之鸟般转向别地;没有身份证,他只能在一偏远的矿上出苦力,或是在工地上做小工;有时候受到了欺负,他也因害怕暴露身份,没有胆量与人争执;老板克扣了他的工资,他也唯有忍气吞声。

最为何永成尴尬的是,多年以来,在工地上干活时他遇见多个对他极有好感,他也很喜欢的女孩子,可是他并不敢与这些女孩子谈婚论嫁,最终,这几段情感经历都不了了之……

真凶归案,20年情仇的崭新走向

2014年6月,在逃亡了多年之后,何永成决定冒险回家看看。回到丹江口的父母的老屋子,看到里面蛛网密布,门阶上长满杂草,一切都已是物是人非,何永成不由得嚎啕大哭。由于里面无人居住,何永成又不敢久留,于是,他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希望亲人可以看到。

8月下旬期间,何家兄弟在回祖屋祭祀时,发现了何永成留下的纸条,拨打过去之后,得知了何永成的近况。大家纷纷劝慰他道:“不要再四处躲避了,干脆回来吧,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一块商量……”

9月3日这天,何永成悄悄地回到了湖北老家,第二天,他在兄弟们的陪同之下,走进丹江口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投案自首。面对公安干警时,何永成痛悔万分地说道:“我把自己判了整整20年来,这20年来,我没有一天的好日子,现在,是这场噩梦醒来的时候了。”

很快,何永成以故意伤害罪被警方刑事拘留,在拘留期间,何永成表示自己奔波多年,有一笔五万元钱的积蓄,想补偿给侯平与两个女儿,也算是有个交代。何永成自责地说:“这点钱虽然不能偿还我的孽债,但起码算是我的一点儿诚意……”

以一种什么样态度对待何永成,侯平母女之间有了很大的争议。作为杀害自己前夫的凶手,侯平自然对何永成有一种痛恨,可是当时确实事出有因,而他在外这么多年,如今早就有了悔过之意。真的要将何永成置于不赦之地,侯平很是于心不忍。最后,还是两个女儿帮她拿了主意:“何叔叔当年也是大好的年华,只是由于失手,才酿成了大错,应该给他一个重生的机会……”

紧接着,侯平与何永成有了一次隔空的“会面”,那一天,何永成的审讯视频被录制之后,侯平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当看到审讯人员将记录本交付于他,让他签字划押时,侯平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眼角密布皱纹的何永成,突然眼眶中溢满了泪水。当他小声地喃喃道:“外地颠沛流离时,最难过的就是过年,一到过年,我就觉得自己像个没有家的孩子,不知道往哪里去,鞭炮一响,我更是心酸得想哭。”看到此处的侯平也是感慨万千。

由于多种情结纠结在胸口,侯平在何永成归案后,很快病倒了。妻子住进了医院,这下可忙坏了何永林,他每天都往医院跑好几次,督促侯平按时吃药,为她买来可口的饭菜与水果。几天之后,侯平的身体康复了,何永林亲自动手,为她煲她爱喝的榨菜排骨汤。喝着“仇人哥哥”煲的热汤,侯平心潮一阵起伏:“人生真的是兜兜转转,转了一大圈,仇怨如今化为亲情,又回到了原点!”

2014年年末,由于何永成的犯罪事实十分清楚,该案被移交到当地检察机关。不过在案卷之中,有这样的一份侯平所写《谅解书》:“关于何永成一方以及其亲属,愿意赔偿受害方的一切损失,我自愿谅解他,请贵局依法对其予以从轻处理。”而且,何家兄弟很快凑齐了10万元钱,并迅速送到了侯平的手中。

2015年4月,该案正式进入了审理阶段,作为犯罪嫌疑人的何永成表示,不管法官最后如处判处,他都不会上诉,完全接受审判结果。相关法律人员认为,该案轻判的可能性会很大。不过,这样一起因为很小的事件,最终引发两家人火水不容,然后又出现人性与人情的全新走向,引起了当地人极大的热议,作为事件的焦点人物,侯平说:“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在我看来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除女主人公侯平,犯罪嫌疑人何永成外,其余人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