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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术美的哲学起点――气
在中国传统哲学中“气”是一种无形的、连续的存在。它通过“聚”而形成具形的万殊,通过散而回归起自己。“气”本是一个哲学范畴,它注重宇宙的生命有机性和注重宇宙生命运化规律等特点,使它很自然地和美联系起来,并逐步进入美学领域,成为中国古代美学、艺术理论使用最广的范畴之一。
“气”对于人类来说就是生命、活力、人体美、人性美、人格美。缺乏了生命和活力,也就不美了,对于艺术美来说,就是表现人的生命和活力。在武术中,把最高境界的取得看成是气的参与和表现――认为“气到即神到”,“气”能使武术出神入化。
古典拳论中出现的“气”字,主要作气势、意念解,与成语气吞山河中的“气”类同。太极拳中的气论是从古老的导引吐纳术中的自然之气衍化过来的。这种自然之“气”在太极拳的演练过程中触发了演练者的精神力量,由此,自然之“气”转化为精神力量之“气”,精神力量的“气”通过演练者的肢体运动表现出强大的艺术魅力,表现出太极拳艺术活动的功能和形式。在美学意义上的“气”具有三个特征:凝聚性、流动性和依附性。“气”的凝聚性表现在太极拳上要求“神聚”。《五字诀》云“神聚则一气鼓铸,练气归神,气势腾挪;精神贯注,开合有致,虚实清楚。”《走架打手行工要言》李亦畲:“欲要周身无有缺陷先要神气鼓荡,欲要神气鼓荡,先要提起精神,神不外散,欲要神不外散,先要神气收敛人骨。”“气”的流动性表现为“行气如九曲珠,无微不至”。《十三势歌》曰“气遍身躯不少滞”。依附性表现为“气”必须依附于人们的精神意图。在荚学思想中,“气”是与“神”“志”联系在一起的,在太极拳演练中,“气”与“精”“神”联系在一起,从而使“气”产生积极的艺术表现,以种运气,气随情传。作为一种精神力量的气,必须依附于演练者的意图,为表现演练者的意识精神服务。
无论从哲学形态还是从价值的、历史的形态上看,中国气论都有别于西方注重结构性、思辩性的机械原子论。武术之美是重化生的生命哲学,其气论是超越二元对立的“相互感应”、“天人合一”的浑融境界,它是以阴阳为基本内核,以重生为价值标准的一切物质、精神与生命现象的总和,气是武术审美的哲学起点。
武术美的本质特征:形美与神美的和谐统一
武术之美,是在对生命现象的无限和谐中建构自身的,是注重身心的内外运动,符合生命的自由运动。身心关系这一范畴体现在武术中就是形神关系,它最能反映武术审美的本质特征。因为,武术运动是身心共同参与的,身心合一、形神兼备的运动。中华武术强调形神兼备、内外合一的和谐美,既注重练形,又注重练神。练形是非常重要的,但形美是初级的、肤浅的,而神美是高级的、深奥的,由形美到神美是由量的积累所获得质的飞跃。练形是一种长期而又艰苦卓绝的练功过程,形体之阳刚美和阴柔美是武术审美的基本特征;神美是一种境界美,是在形美的基础之上对内在性的超越,表现出“静”和“虚”的审美特征,是武术审美的本质特征。
武术在形神共练的基础上,偏重于练神。也就是说,形美与神美并重的基础上,更重朴美。神美是一种意境美,是一种和谐美,它是以审美主体的合目的性去契合审美客体的合规律性,这种审美客体的合规律性就是武术运动的规律,而审美主体的合目的性无非是健身性和技击性两种。健身性与武术养生规律的契合使武术之神美表现出一种静的审美特征;技击性与武术运动规律的契合使武术呈现出一种虚的审美特征。
(一)养生武术的静之美
静,是对动的超越,是武术审美对生命主体的一种内在性超越,是形体对自身的超越所表现出来的一种神韵之美,它充分体现了形美与神美的和谐统一。内在超越即超越主体,把主体作为生命超越的起点,其超越过程就是返回自身,进行自我反省、自我修养、自我完善的过程。
养生武术就是通过以动练形以静练神的思想达到对生命主体的内在性超越的。动静,作为阴阳二气化生的两个方面,就形神而言,就包括着形体的动静和精神的动静。针对人之形体喜静不喜动,人之精神喜动不喜静的特点,中国古人发明了动以养形的运动养生法。早在春秋时期即已认识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形气亦然,形不动则精不流,精不流则气郁,郁处头则肿为风,处耳则为聋。”汉代名医华佗也认为,“动摇则谷气得消,血脉流通,病不得生,譬如户枢不朽是也。”并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创编了以模仿虎、鹿、熊、猿、鸟五种动物特长的“五禽戏”,以除疾病,利蹄足。古人在动以养形的基础上,对于静以养神也给予了充分的重视。如接受了道家思想的《皇帝内经》认为:“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唐代医学家王冰训释说:“恬淡虚无,静也。法道清静,精气内持,故其气从,邪不能为害。”这里的静明显是指精神而言的。《淮南子・原道训》明确说明了精神之静的重要养生价值,它说:“夫精神气志者,静而日充者以壮,躁而日耗者以老。”晋代著名养生家嵇康亦说:“清虚静泰,少思寡欲,知名位之伤德,故忽而不营,非欲而强禁也。识厚味之害性,故弃而弗顾,非贪而后仰也。外物以累心不存,神气以醇白独著,旷然无忧患,寂然无思虑,又守之以一,养之以和,和理日济,同乎大顺。”古人这种以静养神的思想,是对动的超越,是返回自身,进行自我修养的内在性超越过程。也是合健身之目的与养生之规律的统一,是形美与神美的统
太极拳的动中求极静,充分说明了太极拳的养生之道。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静时寓动意,动中求静息,动静之机,即为太极。静中能动犹静处,静而欲动未动时。无论是太极拳的理论,还是练太极拳的要求中,静都是至关重要的。太极拳以动静的运动规律来体现千变万化的弧形运动,练太极不知动静之理,不懂运用动静之法,在拳术攻防较技时,不知何处是静,何处是动,动则忘静,静则忘动,静则呆静,不知身体动静方法和道理,不明动静互生和相互转化的机制法则,那就难达太极殿堂。“能动能静,拳道之圣,动而不静,拳道之病”,动制敌,静待敌,动静阴阳互生互存。它不仅反映在身体运动存在动静变化,而且以人的身体和心灵来体验古人动静运动变化哲理。太极拳在修身养性方面是极为注重内静外动的养生方法,强调练拳前和练拳中的松静,要求练拳前要洗心涤滤,摈除杂念,平心静气;在运动中“身虽动,心贵静,气须敛,神宜舒,心为令,气为旗,神为主帅,身为驱使”,做到精神集中,全身贯注的感动“静中触动动犹静”的动静原则,这种松静能使人的有机体进入一种松弛状态。松静能及时疏松不良的精神状态,抑制不良的精神刺激因素,以抑制情志病的发生,又是舒松因不良精神刺激引起的肌肉、关节、器官下意识的保护性紧张,使不必参与动作的肌肉和器官得到休息,减少肌体能量的消耗和生理负担。这种精神松静和躯体放松,能为高级神经系统对机体的机能进行主动调整创造良好的条件,进而使人的身体和心理获得平衡。这种内静外动,动静合宜的运动能挟持人体正气,增强正气的旺盛,抗御和及时消除邪气侵袭时各种有害因素对机体的不良影响,使人体的内外环境保持平衡状态。
(二)技击武术的虚之美
虚之美,是对实的超越,是对有形的超越,是一种无形的技击美。也是一种内在性超越,是形美与神美的和谐统一。
虚与实,有形与无形,作为阴阳二气化生的两个方面,首先,二者相互包含,表现出彼此吸引的趋势;其次,二者相互贯通,表现出彼此转化的势态。而相互转化――由实化虚――是最主要、最生动的、最高深的。王宗岳《太极拳论》中把劲力看作是通向“神明”的先决条件,劲力最基本的成分是实与虚,两者之间是对立统一的关系。实劲包括:明劲、直劲、弹劲、绷似为劲、脆劲等;虚劲包括:暗劲、化劲、螺旋劲、滑劲、斜劲、粘劲、绵劲等。在虚实转化中,武术技击目的才能实现,虚劲是武术功底的一种境界,它较实劲更内在,更高深。虚之美是一种意境美。由实化虚,由有形到无形,是一种“浑身都是手,处处能打人”的技击意境美。
虚实在太极拳中是一对重要的概念,杨澄甫认为:太极拳术以分虚实为第一要义,要求在动作中要体现出虚实。太极拳谱对虚实也有明确的规定:意气须换得灵,乃有圆活之趣;所谓变转虚实须留意也:虚实亦分清楚,一处有一处虚实,处处总有此一虚一实;立身中正安舒,支撑八面,上下相随人难侵。要求太极拳必须要分清虚实,尤其左手和左足,右手和右足要上下相随,分清虚实。即左手实则左足虚,右手实则右足虚,不能犯双重的毛病,实与虚的转换是调节内劲,使之保持中正的中心环节。此外,形成落点的虚中要有实,实中要有虚,从而处处有一虚一实,使内劲中正不偏,以达到内含虚实而不露的境界。这是调整虚实的最深功夫。虚与实的调整首先要认清虚实的正确内涵。虚实在传统拳中是用来表示重心的,所谓虚并不是全无力量,所谓实也不是全然占煞。按力学的原理来说,由于人体的重心常有偏移,重心右移则右足实左足虚,偏左时则与之相反。太极拳的动力就是产生在重心偏差的倒换中,没有重心的偏差就没有力之源。这补虚实的转换和调整也是鼓荡的动力根源,上随下和下随上协调的虚实变换促使神气与身法活泼无滞,周身轻灵。
从技击方面来说,太极推手所表现的“不丢不顶,粘连相随”的粘化劲更具有虚实的普遍意义和说服力,虚的方面的粘化总是实的方面的击发的前提,“以静待动,后发制人。”没有虚,便没有实,没有粘化,就没有发放。粘即是化,粘即是发,是一个由虚到实的转化过程。太极拳的虚实融合在刚柔动静,快慢之中,它既是一种技术也是一种战术。演练者既要运用自身的虚实变化迷惑对方,又要努力掌握对方的虚实变化,从而做到实中有虚,虚中有实,避实就虚,立于不败之地。动作才有轻灵之感,腾挪之势。
虚实的变化将太极拳的技击招法加以美化,将真实的技击攻防掩饰起来,而偏重于艺术化的感染效果,产生一种朴实、含蓄的风格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之美,外部技法表现轻灵含蓄、朴素、淡雅的风格,给人一种意味深长、含蓄深刻的品味,虽似无技击之用,而实却无中生有,外显高雅,清淡脱俗的高尚情趣,内则暗藏杀机而不露,如太极拳的“白鹤亮翅”“手挥琵琶”等都是有极高的含蓄委婉的欣赏价值,也包含一定的技击攻防含义,这就是虚实并存,互相依赖,又虚实分明。
太极拳把进入虚静状态视为练习的高级阶段,即“实中求虚、动中求静”。正如太极拳《十三势歌》中所说:“若言体用何为准,意气看来骨肉臣”这就要求在运动中把精神,意念贯注于一招一式之中,达到“心中无物,极其虚灵”的境地。形意拳将练精化气,练气化神,化神还虚作为修炼达到的三层功夫,其中最高一层“化神还虚”就是以精神、意识达到虚静状态为标志的。太极拳演练中的实实虚虚,虚虚实实,实虚相参,虚实难辨,真假难分,幻中有真,真中有幻,真幻难辨,不仅在技法上给人造成扑朔迷离的幻觉,更能给人以美的享受,使习练者和观赏者都能体验到内心宁静、超脱、恬淡和适意,从而产生一种潇洒、挺拔、抒情达意、柔和自然的艺术效果。同时技击中的虚实变化,增添了一种攻防的趣味性感受,满足了人们一种“玄想”的美感需要,而产生心理情趣上的激荡。陈鑫在《陈式太极拳图说》中有:“一片神行之谓景,景不离情,犹情之不离乎理也。心无妙趣打拳,则打不出好景致,问何以打出好景致?始则遵乎规矩,终则神乎规矩。在我打得天花乱坠,在人自然拍案惊奇。里感友情,外感有景,真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阳春烟景,大块文章。处处则柳婵花娇,招招则山明水秀。游人触目,心怀,诗家心驰神往。真好景致也,拳景至此,可以观矣。”这种情景交融、形神合一、天花乱坠的神乎规矩的境界,正是一种“物我两忘”的虚静之美。
周伟良先生曾在《中华武术与民族审美心理简论》一文中写道:“如果说‘更高、更强、更快’口号是体现了西方体育文化的人文精神的话,那么对于意境的追求则是构成了中华武术的主要神美特色。”而所谓意境,主要是指形神相辅相应,有机融洽,形造乎补,这种主客浑然融契后而产生的一种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韵外之致”,拳家历来认为无形则无神,而无神则无味:把形石作是神的根基,当作表现神的手段。把传神作为形――动作的目的。由此形成了以形传神、贵在意境、贵在神韵、贵在有味的鉴赏标准。综上所述,武术这种合健身之目的的静之美是对内在性的超越,是武术审美的本质特征;武术这种合技击之目的的虚之美是对内在性的超越,也是武术审美的本质特征。无论是静之美还是虚之美,都是武术对意境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