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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内省与灵魂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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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史铁生的经典美文《我与地坛》属于灵魂的言说,通过对自我在世的反复观照和深切领悟以及在苦难与虚无的人本困境中对自我意义的实践和建构,展示了一个“诗性生命存在”如何“存在起来”并趋向神性的过程,从而向世人昭示了一条灵魂救赎的永恒之道。

关键词:史铁生 地坛 心灵内省 灵魂救赎

地坛之于史铁生。无疑是灵魂再生之地。在那里,他以绝境之身“回到生命的起点”,并开启了“写作的零度”。多年后,史铁生回忆道:“一进园门,心便安稳……一个无措的灵魂,不期而至竟仿佛走回到生命的起点……在我想,写作的零度即生命的起点。写作由之出发的地方即生命之固有的疑难,写作之终于的寻求。即:灵魂最初的眺望……以及生命自古而今对意义不息的询问。”(《想念地坛》)这段彻悟之言道出了史铁生之所以成为中国当代文坛最为纯粹最为持久的灵魂的文学的写作者的所有奥秘。这奥秘发源于《我与地坛》之间。《我与地坛》用充满冥思、忏悔、内省、梦想、悲悯、祈祷的文字讲述了一个从生命的虚无出发、纵深切入、盘旋上升的立体的灵魂的故事,通过对自我在世的反复观照和深切领悟以及在苦难与虚无的人本困境中对自我意义的实践和建构,展示了一个“诗性生命存在”如何“存在起来”并趋向神性的过程,从而向世人昭示了一条永恒的灵魂救赎之道。

史铁生“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生命旅程就此蒙上死亡阴影,原先混沌一团的生命感觉很自然地突进到生与死这一尖锐问题上。史铁生想了好几年“关于死的事”,“我为什么要出生”。渐渐地看清了个体生命中必然的世相。

“两条腿残废的最初几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这一份失落感、恐惧感、紧张感和孤独感“是一种根植于人类生存本能并积淀在人类文化经验中的深层情感。试看,古往今来的哪一个部落、民族和哪一种文化制度。不是对残疾人或残疾现象抱有本能的或习惯的歧视与偏见?”美国作家麦尔维尔在其寓言般的作品《白鲸》对这一心理文化现象有着深刻的揭示。主人公亚哈船长在捕鲸时遭到白鲸的反噬,从此失去了一条腿,他也因此便与象征命运的白鲸结下深仇。亚哈内心深处复仇饲血之念是如此狂烈,以至他称“残忍的、无情的幽冥之主控制着我,这种力量对抗着一切正常的爱心与理想。”亚哈成为自己心灵的囚徒而不可自拔。最后的自杀性搏击以毁灭而告终,正是陷入自我封闭和彻底孤立的必然结果。一般而言,当遭到命运猝然而绝大的撞击,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是不会一下子找到一种精神抵御的方法的。他对于自己生存处境突变的第一个反应往往是本能的――深深的怨恨和变形的泄愤要求。我们在史铁生早期小说中可以感受到他最初心灵矛盾的折射。

遭遇地坛之于史铁生,是灵魂的投奔与收留。“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一颗受伤而无措的灵魂逐渐平和、沉潜继而飞扬,“惟一缕清魂在园中游荡,刹那间清风明月,如沐慈悲,于是乎我听见了那恒久而辽阔的安静,那中间确有如林语堂所说的。一种温柔的声音,同时也是强迫的声音。”(《想念地坛》)那声音向史铁生发出心灵的邀约――“跟我走吧,直到生命源头并找到它的奥秘。”

“死亡不仅是最大的恶,死亡中也有光明。在死亡中有爱的坦露,只有在死亡中存在最高的爱的坦露,爱成为特别热烈的并转向永恒。”在母亲猝然逝去后,史铁生寻觅着地坛里留下的爱的点滴踪迹。在物是人非、空幻无常的流逝中,在对母爱后知后觉的痛悔与“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中,“母亲的苦难与伟大才在我心中渗透得深切。”“世界和生命里,最富悲剧性格的是爱。爱是幻象的产物。也是醒悟的根源。爱是悲伤的慰解:它是对抗死亡的唯一药剂。”史铁生终于在母亲“艰难的命运,坚忍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中领悟到:永不放弃的爱――那份来自生命本然的牺牲精神――这是无论怎样脆弱的生命个体的价值所在。

这条路的起点是自我灵魂的救赎,否则。谈不上对人类责任的担当。无论在什么时代,每一个个体都必须并且能够独自面对他自己的上帝,靠自己获得他的精神个性。对生存的极限体验和死亡的自觉意识尤使史铁生感到自身对于生命的本质含义的渴望与追求。他寻找到了写作,“写作就是为生存找一个至一万个精神上的理由,以使生活不只是一个生理过程,更是一个充实、旺盛、快乐和镇静的精神过程。”(《写作的事》)但这依然是一个曲折而漫长的矛盾过程。写作之于史铁生的最初意义是外在的、浅显的、甚至还带有虚荣的成分。真正的写作是一个向世界和自身敞开的过程,而为写作而写作却将自己局限封闭起来。史铁生再次困人生命的重围,终于“活着不是为了写作,而写作是为了活着”的自我清醒和艰难反省把他从写作“人质”的身份解救出来。“从自我中解放自己才能进入真正的写作,解放自己的过程是对所有的现实性的开放……而解放了内心就是世界的透明。从自己中解放了自己才能照见宇宙中的真实。”只有到了这里,史铁生才成为一个回到内心的真正的作家,一个朴素而虔诚的写作者。他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写作,而写作也赋予他真正的生命意义。“真实的、有勇气的写作起源于对人类此时此地的存在境遇的热烈关怀。”(《宿命的写作》)基于此,史铁生用凝重的心灵之笔不断抒写着对众生救赎的苦苦吁请:“神的存在不是由终极答案或终极结果来证明的,而是由终极发问和终极关怀来证明的,面对不尽苦难的不尽发问,便是神的显现。因为。恰是这不尽的发问与关怀可以使人的心魂趋向神圣,使人对生命取了崭新的态度,使人崇尚慈爱的理想。”

承受命运――感恩命运――超越个人苦难――拯救人类苦难,史铁生每一次向极限的突破都是一次心魂的“绝处逢生”。他的生命境界愈见澄明而博大。有一天,在地坛的中心――神圣的祭坛,史铁生终于聆听到来自心魂深处的永恒的生命节奏:“……唢呐声在星光寥寥的夜空里低吟高唱,时而悲怆时而欢快时而缠绵时而苍凉……我清请醒醒地听出它响在过去,响在未来,回旋飘转亘古不散。”这里,最深重的生之痛苦与最热烈的生之欢乐,最无奈的生之迷惘与最执着的生之探询交织着生命的祈祷之歌:“我们最基本的祈愿,我们所有希望当中最基本的,也就是对于永恒生命的祈愿。”“所以,我们仍得在想象世界里保留对于灵魂的不朽与永恒生命的意向。”

《我与地坛》结尾是一段绝妙仿若天成的文字。像飞鸟般地具有一种生命的自由轻快,又像大山般地具有一种生命的庄严沉稳。史铁生绘出了自我生命的三种不同样态:向往的孩子,缠绵的情人。安详的老人。在时间中的自我就是这样处于稍纵即逝的无常,但是这无常却又仿佛太阳永恒的轮回往复,“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晖之时。”史铁生因而想到自己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史铁生的超越之处是,这种不朽的超时空存在与中国传统思想文化最为推崇的“天人合一”境界貌似神离。它不是个体精神灵魂无冲突地融入自然这一绝对本体的彻底解脱与安妥,而是无限运动发展的内在冲力:它不是让心灵固守着与外部世界混沌的简单的直接同一,而是将一种真正超越性力量置于个体的内心:它不是个体自我意识的泯灭与生命意志力的消解,而是爱的自由与意志的充盈与张扬;它不是以个体生命为绝对中心以收慑来融入宇宙自然的自居自怡之乐,而是诸多灵魂的相遇与所有人参与的共感欢聚;它不是对人生终极关怀的最终搁置,而是对一切不幸命运救赎可能性的执着追寻。

《我与地坛》诉说的不是一次心灵的历程,而是漫漫无尽的灵魂旅程。地坛之于史铁生,既是灵魂的出发地,也是灵魂的归宿。“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一曲“灵之舞”依然高蹈飞扬在“地坛”的上空。它将最内在深邃的“自我”直接面对永恒,在苦难与虚无的人本困境中拷问、反省、盘诘、追索着有限生命的不朽意义。“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想念地坛》)只要生命不止,灵魂就永远在思念,在渴望,永远走在回乡的途中。

朱七春:上海杉这学院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