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生”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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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巳大暑，中国文联与中国美术家协会联合举办了“在时代的‘现场’—全国写生美术作品展览”，集李可染、叶浅予、常书鸿、董希文等老一代至当下后生之作共陈一堂，历60年之历史，跨国、油、版、雕数品类，工、简、素、彩诸样相，洋洋洒洒数百件之多，酷热中给人以兴奋、亲情、生意、趣味、联想、反思殊多。也许是那时代的现场感引起了审美记忆，也许是高超的写生技巧（尤其是前辈经典之作）令人叹为观止。其中如叶浅予之铅笔速写，以稳、准、狠肯定之笔写人之形神、特征；黄胄炭笔复线加皴擦表现出维吾尔族同胞之盎然生机，真让人叫绝。笔者近年拟少写多画，每外出一周必收获一本速写，虽无暇转换于笔墨宣纸，亦因曾陶醉于写生而自乐，可到头来还得苦兮兮地爬这谈写生的稿子，真是无奈得很。

写生，本来是中国画的概念，指花鸟画写生物而言。《辞源》之“写生”条目释曰：“描绘实物。国画临摹花果、草木、禽兽等实物的，都叫写生。五代前蜀滕昌祐、后蜀黄筌与子居寀、宋赵昌等，都以写生著名。滕初工画而无师，惟写生物。黄筌等画花，用笔极细，几乎不见墨迹，惟以轻色染成，谓之写生；其家多养鹰鹘，以供摹写，故最善画翎毛。赵昌每于晨朝露下时绕栏杆细看诸花，即调彩色描写，自号写生赵昌。”《辞源》的编写者大多是有学问的，此条所释“国画临摹花果、草虫、禽兽等实物的，都叫写生”，意思大体是清楚的，只是“临摹”二字用得不当，该《辞源》释“临摹”曰：“照书画原本，模仿创作。”可见，临摹与写生是截然不同的做法，在今天的教学实践中也是相对应的两门课。《辞源》之释，有一点是肯定的，即中国画的“写生”概念，起自花鸟类绘画对生物的观察、体悟与描绘。我想，这“写生”的“生”字，不仅当“生物”解，又可当作“生意”“生气”“生机”解，作“气韵生动”解。至于《辞源》释“临摹”曰“模仿创作”之语却有些自相矛盾，又似乎是含有中国画家多借古人之法再行自我创造的传统，此容另议，还是再说说“写生”。

20世纪以来，西洋画教学方式传入中国，必有“写生”之课业。但西洋画之写生远较中国花鸟画之写生范围宽泛，甚而包括了所有面对人物、景物、事物的现场描绘；写实主义的写生要求严格按照客观事物的形体、环境、色彩乃至透视、解剖原理为之，此即西洋绘画的科学性是也。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后的新派引进的便是这种科学的写生，忘却了中国画的写意，因此招致了传统派教授的不满，甚至有人讥讽曰：整日把活的青年带到户外去死写。可见中西“写生”观原本不同。而我们现在需要补课的是，把那中西“写生”观的不同研究一番，既不要把老祖宗的好传统丢了，也不要把西画“写生”对现代中国美术的正能量都否定了，当如“写生”那样面对历史的真实给予辩证的分析与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