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普照 :柬国小城人眼中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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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柬埔寨，选择雨季到访，更多想留意的是那里一些小事、小人物、小风景。因为，我总是喜欢在这些小事件、小人物、小风景中，体会一乡、一地、一城的人文色彩。如若相信传闻，我会带着自以为是的眼光看柬埔寨，然而旅行不该是验证道听途说，我清空了自己，再出神地观望。金边并不困顿，和传说的穷困没有契合点，这里有时尚的活动场所，有世界级名牌店，有巨大的市场，有豪车穿行。战火结束后的金边，也是著名的柬埔寨大皇宫所在地。看一地民风，就离不开对这地社会阶层的了解，大皇宫必定是这番探访的序幕。
柬埔寨是一个以佛教为主要文化传承的国度，路边时常遇到一处处小小的佛像，有人侧跪面前不停的吟唱。听不懂他们唱诵的内容，但可以看出他们无限虔诚。每一处都香烟缭绕，净水擦洗，鲜花摆放，可见当地人对佛教的普遍信仰。下榻的酒店名字太亲切了――温州酒店，给我最深的印象，是大堂里有精美佛龛，每天会有人认真打理，并极尽虔诚地敬拜。
来之前就听闻金边大皇宫是国王起居，办公，接见外宾的场所，金碧辉煌，种满了无忧花。关于无忧花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2500多年前，在古印度的西北部，喜马拉雅山脚下（今尼泊尔境内），有一个迦毗罗卫王国。国王净饭王和王后摩诃摩耶结婚多年都没有生育，直到王后45岁时，一天晚上睡梦中梦见一头白象腾空而来闯入腹中，王后怀孕了。按当时古印度的风俗，妇女头胎怀孕必须回娘家分娩。摩诃摩耶王后临产前夕，乘坐大象载的轿子回娘家分娩，途径兰毗尼花园时，感到有些旅途疲乏，下轿到花园中休息，当摩诃摩耶王后走到一株开满金黄色花的无忧树下，伸手扶在树干上时，惊动了胎气，在无忧树下生下了一代圣人――释迦牟尼。
王室生活的地方以及神秘的传说，激发了我极大的好奇，于是迫不及待地从酒店出发，去看一看这个满是传说的地方。
酒店旁边，一条狭长的小巷伸展开去，引得怀揣好奇的我，决定穿越它。当地的华裔朋友小林提醒过我，金边并非看上去那么安全，人少的地方会有劫案发生。这样的警告让我的脚步犹疑，但又禁不住好奇。
犹犹豫豫漫步巷子，两边二楼出廊，砖石结构形制的房子排列整齐，如同国内见过的大城市的城乡结合部，小汽车、嘟嘟车任意停放。举起相机，一队摩托大军经过，这里和台北、巴厘岛相似，红绿灯一变摩托如潮。抓紧拍摄，很担心人家会介意，没想到，摩托车上的人个个配合，这个招手，那个摆pose，有的还故意慢下来给我拍个仔细。
小巷不再可怕，脚步不再犹豫。深处，小市场出现在面前。以佛教故事为图案的衣裤，有着典型的柬埔寨特色，一下捉住我的目光，几番交涉，小摊上的男女都友善和气，几条宽大花哨的柬式服装就被我收入囊中。在这些小物件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佛教国家无处不在的信仰呈现，哪怕只是一条丝巾，也会以佛教人物、神兽、神话故事的图案来描绘。原来，这里的人热情好客，虔诚友善。
一路且行且看，终于走到大皇宫，能嗅到奢华的气息，但进门前的景象，却让人对那些金碧辉煌震撼不起来。东一伙、西一堆的残疾人在那里守候游客，虽然他们知道此时并非游人如织的时节，但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缺胳膊少腿，眼睛差一只，肩膀少半边，这都是战争以及战争遗落的地雷给他们留下的纪念。虽然警察有一搭无一搭地驱赶，这些
人仍旧窜过来，溜过去，锲而不舍。在柬埔寨，许多景点边，会有伤残人组织的乐队，演奏着柬埔寨民族音乐，或是佛教礼乐。我不知道他们受伤的心，是不是可以在这样的悠远唯美乐曲中抚平伤痕，但我看到了他们淡然平和的眼神。小林拉着我小跑，拦住我要给钱的手，急火火冲进皇宫，他才腾出嘴对付我的不满。
“这些人不能给钱，给一个会有几十个围住你，根本走不了。而且，中间很多是边要边偷的，警察管不了。”回头看门外仍对着我吆喝“一美元”的人群，我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恐惧。
再看大皇宫，银铂铺地，百宝陈列，顿时少了许多之前游览的兴致。与宫墙外内战伤害的人们相衬，这里越是富丽堂皇，我的心越是沉重。
走在绿树环抱金顶林立的皇宫内院，我仔细玩味着这座缘于西哈努克亲王父亲，因在泰国久住而仿建的宫殿。你随时可以看见七头蛇，柬埔寨在吴哥王朝时代，高棉人奉九头蛇精纳加为神灵，传说吴哥国王是九头蛇精的后裔，吴哥古迹中的空中宫殿的金塔相传是吴哥国王与化为女身的九头蛇精夜夜同眠的寝宫。也由此，柬埔寨皇宫里需要蛇精来守护，就有了五头蛇、七头蛇、和九头蛇，如今常见的是七头蛇。
享有无上皇权的皇家宫殿更害怕权利消失，也就更需要神佛保佑，到处可见的七头蛇，是他们传承传统与内心世界不安的展示。即便是这样，也没能让战火远离这个国家，多年动荡席卷着小小的国度，让百姓沦于苦难。听了这些传说，再遇到七头蛇，我会抱住它，祈望这里的人们长寿平安。
离开的时候不禁对小林感叹，柬埔寨真的是一个佛教之国，每一处建筑、每一个故事，都传达着这个信息。小林微笑着讲，他五岁出家，十八岁还俗。我惊讶地望着这位小个子，黑皮肤的小伙子。他告诉我，在柬埔寨，年轻人出家再正常不过了，这也是一种传统。有佛祖的保佑，他们可以吃饭，可以学习，可躲避苦难，他的中文就是当年出家时，带他的老和尚教的。
走过大皇宫，让我更亲密地接触到了这个国家的文化核心，也让我更深切地感触到以佛教为主要文化传承的国度。如果说大皇宫象征着王权的威严与宗教的神圣，那么它对面的洞里萨湖则更加朴素亲民。
洞里萨湖的水上人家
金边没有让我驻足，因为小林说，了解柬埔寨通过这里是不真实的，你在路上慢慢找吧。一个阴霾的早晨，我们来到向往已久的洞里萨湖，网络图片的诱惑真的很强大。但现实中的洞里萨湖除了宽阔之外，带给我震撼的并非风景，而是人物。
游船排队等客，因客少而生意清淡。能在这里排队，是幸运的村民，因为收入有了一定保障。他们规矩排队，认真拉客人，船上的小孩子钻来跑去，扶客人上船，在水浅处撑篙。稍行平稳，小男孩就开始不打招呼给我捶背，惊得我又跳又叫。
男孩瘦小枯干，却长得精神帅气，貌似七八岁的样子，瞪着大眼睛说“一美元”。小林笑了，告诉我，他们在船上帮忙没有钱，只管饭，收入就靠给客人帮忙、捶背。再看小男孩，并不怯懦，也没有乞讨的神色，我拒绝了他的要求。不喜欢被强制，这可能是我性格当中最硬的部分。小男孩坚持了两遍，见我比他顽固，便走开去。
湖面上一间漂在水上的房屋吸引了我，大大的木筏上，一间简陋的房子敝开门，屋内摆设只有一床一柜一些简陋家具。男人黑黑瘦瘦，如同纤夫一样拉着一条长绳艰难地走在齐胸深的湖中，水上屋在他身后慢慢向前划动。屋子里的女人端着盆，不疾不徐地从向外舀水，旁边的小船上，两个赤着上身的孩子在发呆。男人表情严峻，他知道，家就在他身后，容不得半点闪失，哪怕是他看到我的相机对着他不停地咔嚓，也没有一点反应。我忽然有种冒犯他的感觉，手禁不住垂了下来。
就在我全神贯注的时候，小船向我扑来，两个孩子大声吆喝着什么，用力扒住船身不松手。小林用柬语吆喝着，回头对我讲：“往里坐，他们是要钱的。”我回一声：“多可怜呀！”伸手一千柬币（约2元人民币）给了出去。后面发生的事让我慌乱不堪，至少有十几条小船像发现了猎物的食人鱼，从四面八方向冲过来。顿时，小船乱摇叫声四起，“一美元”“一美元”……。
在小林的帮助下，船终于冲出重围，看到小船又包围了其他的游船，我心里还扑腾着。这里的水上人家，多半是难民，他们没有身份，没有收入，就靠在湖里捕鱼，向游客讨钱生活。孩子不足一岁，就被套上蟒蛇与游客拍照赚钱。看着渐渐远去的小船，我从害怕中醒来，有一种无奈，也有一些酸楚，竟一时不能自己。或许我关注景色太少，也许我留意湖光太吝啬，但我更加愿意把自己的心放在这些以湖为家的人身上。
雨季水大，他们牵着家向浅处迁徙。旱季水浅，他们拖着家向宽阔处漂流。这样的生活该多么的困顿无奈？而我在这些人脸上，却看到多半是微笑的。湖中淌着水捕鱼的男人，个个都面露喜悦，岸边领着孩子的女人，也是快乐的样子。惊讶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普通的人们，宁愿在安宁中贫穷，也不要在战争中挣扎。
重新回到岸上，回望水上人家密密麻麻地漂在湖中，小船还在追逐着不多的游船。孩子的叫声直刺心底，我问：他们有学上吗？小林没有回答，我知道答案，他们连讨生活都困难，学是上不成的。我忽然生出浓重的悔意，为什么不接受小男孩的服务呢？让他在劳动中获得一些收入，也许他上学就有一点指望。
离开的时刻总是躲不开，这就是旅行，你可以到达任何地方，但你还是要离开的。走过许多国家、地区，也见过佛教兴盛的国家，但如柬埔寨这般备受蹂躏，依旧以佛光照耀人心的地方并未接触过。或许，正是这样的反差，这份历经磨难的虔诚更加让人心生敬意。
怀着好奇的到达，怀着不舍的离开，交织成旅行的最美旋律。告别的时候，我对着机场玻璃窗外的柬国天空，看小雨一层层的扑落，对这里的欣赏与同情，尊重与不解，凝在心底。柬埔寨，你满目疮痍贫穷困窘，但你信仰常在心有所依。柬埔寨人，在躲过了战争之后，他们都可以在佛的指引下，体会着我们不能领会的幸福。三位和尚出现在身边，原来他们将与我同机，在这般佛光指引下，我心里也不由地泛起宁静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