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上西厢 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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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记》以其曲折而美满的结局，优美而诙谐的唱词，成为明清景德镇瓷器常用的装饰题材。山西博物院馆藏的一件五彩《西厢记》故事碗（图1、2、3），形体硕大，情节全面，精描细画，五彩缤纷，堪称《西厢记》故事题材瓷器中的精品。
该碗撇口，深腹，圈足，底书青花“制”字方款。口沿内锦地上有四个海棠形开光，开光内绘杂宝，外壁绘五彩《西厢记》故事。
一、图像考证
碗外壁共绘二十四个多边形，从口到底分三层排列，每层八幅，第一层和第三层为五边形，第二层为六边形，每个多边形内绘一幅图像，所绘故事考证如下：
佛殿奇逢（图4），写张生莺莺初次见面。图中莺莺青丝堆云，莲脸生春，长裙飘曳，袅袅娉婷。张生凝神痴望，魂飞天外。法聪在张生背后撺掇，一脸坏笑。
僧房假寓（图5、图6），写张生向长老赁房。图5张生坐在灯挂椅上，头戴乌纱，身着长袍，腰系玉带，手拿折扇，一副世家子弟的模样，与长老侃侃而谈。长老坐于杌凳上，手执拂尘，跟张生答话。图6红娘浅淡妆容，缟素衣裳，正与长老交涉老相国的法事。张生躲在长老身后，见红娘举止端详，言语得当，已有几分敬畏。
月夜焚香（图7），写莺莺月夜烧香祈祷。图中月色横空，星斗寥落，香几上一炉正燃，莺莺神情专注，虔诚祈祷。红娘左顾右盼，以防有不速之客搅扰。
墙角联吟（图8），写张生、莺莺以诗传情。图中红娘听到张生动静，怕他惹出事体，遭老妇人怪罪，急忙推莺莺回房。莺莺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张生亦沉浸在唱和中不能自拔。
斋台闹简（图9），写张生以长老亲戚的名义参加法事。图中小童敲锣开道，红娘高擎魂幡，长老穿戴整齐，张生手捧经卷，后面一干僧众各执乐器，法鼓金铎，吹吹打打，老夫人和莺莺向窗外观望。
白马解围（图10、图11），写白马将军解普救寺之围。图10将军头戴兜鍪，披挂铠甲，纵马驰骋，慧明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奋力向前，杀得孙飞虎招架不迭，落荒而逃。图11战胜后，慧明回寺报捷，只见他一个箭步跳进来，激烈的战争，剧烈的奔跑，使他气喘吁吁不能言语，连忙以手指外，汇报战情。张生指挥若定，泰然自若。
红娘请宴（图12），写红娘奉老夫人之命请张生赴宴。图中红娘在前引导，张生盛装而行，相貌堂堂，衣冠楚楚，气质娴雅，踌躇满志。
夫人停婚（图13），写老夫人取消张生与莺莺的婚约，命他们以兄妹相称。图中张生酩酊大醉，失望而归，小童竭力搀扶，红娘在一旁劝慰。
月下听琴（图14），写张生以琴表心。图中红娘将莺莺引至书房前，张生操动琴弦，弹奏一曲《凤求凰》，莺莺深深为琴声吸引。
锦字传情（图15），写红娘为张生、莺莺传书带信。图中红娘在一番调弄之后，将莺莺的回信交出，张生见到莺莺手书，喜出望外，双手来接，如获至宝。
乘夜逾墙（图16），写张生翻墙赴约。画面中月明风清，闲庭寂静，这一边莺莺背立在湖山下，以手托腮，不胜娇羞，那一边张生手抓柳枝，逾墙而来，全不顾读书人斯文。
倩红问病（图17），写红娘受莺莺之托探望病中的张生。图中张生伏案而卧，气若游丝，红娘关切地问询，小童扇扇煎药。
月下佳期（图18），写张生、莺莺私定终身。图中二人相拥相偎，执手相看，情浓意密。
堂前巧辩（图19、图20），写老夫人拷问红娘。图19老夫人手拿戒尺，怒不可遏，上前责问红娘，红娘跪立在地，据理力争，老夫人颇觉有理，未能下手。图20老夫人端坐堂上，数落女儿，莺莺自觉理亏，羞答答唯唯诺诺。
送别长亭（图21、图22），写张生赴京赶考。图21书童一头担箱，一头挑琴，等待张生，张生踯躅不前，无限留恋，莺莺不忍离别，襟袖淋漓。图22别过莺莺，张生意气风发，快马加鞭，想早一日到达长安，考取功名，夫妻团圆。
草桥惊梦（图23），写张生客店梦莺莺。图中张生孤枕难眠，心有所梦，梦中莺莺不顾天寒路远，寻踪而来，二人互诉衷肠，卿卿我我之际，孙飞虎提斧叫嚣而至。
捷报及第（图24），写琴童来报张生及第的喜讯。图中莺莺神思不快，倚窗而坐，以手支颐，不禁怅望，院外琴童快马赶到。
郑恒求配（图25、图26），写郑恒来接老夫人一家回博陵。图25红娘以手指郑，责怪他不济事，郑恒撸起袖子，死皮赖脸，竭力诡辩。图26郑恒神情猥琐，巧舌如簧，老夫人将信将疑，红娘不屑一顾。
衣锦还乡（图27），写张生高中状元，授官府尹。图中张生褪去青衫，改服红袍，头戴乌纱，腰围玉带，手执桂花，风流倜傥。
二、年代考证
从釉色看，该碗年代不早于康熙。五彩瓷器溯源于金代，发展于元代，至嘉万而盛行，康熙时登峰造极。康熙朝淬炼出釉上蓝彩，从而取代明以来五彩瓷器蓝色用青花的传统，与此同时大量使用金彩和黑彩，这些创造增强了五彩瓷器的表现能力，提升了五彩瓷器的艺术品位，使得五彩瓷器缤纷灿烂，美不胜收。这件五彩碗，蓝色不再使用青花，色调浓淡不一；绿彩有两种，或深如瓜皮，或淡如青梅；黄彩淡雅匀净，无堆砌酥松之感；红彩鲜亮明艳；紫彩不甚明朗，稍显灰暗，都是康熙以后的特征。
从人物画法看，该碗年代应在康熙。人物重神韵而轻细节，女子身材颀长，形态婀娜，男子雍容稳健，大腹便便，有明代遗蕴。着装仍是明代制度，女子着襦裙或褙子，男子戴乌纱帽，着圆领袍。人物面目均以红色单线勾勒，眉毛眼珠，点以黑彩，不事细节刻画，而通过五官位置经营表达人物内心，莺莺多以正脸示人，鸭蛋脸，尖下颌，樱桃小嘴，眉如春山；红娘常绘侧脸，仅存轮廓；张生国字脸，面相丰腴；法聪满脸堆笑；法本骨相清癯，老成持重；慧明豹头环眼，刚直暴烈；白马将军长髯飘拂，英勇无畏；孙飞虎单眼翻白，惊慌失措；郑恒獐头鼠目，神情猥琐。康熙以后人物面部渐趋精细，雍正常用双线勾勒，乾隆人物脸颊多事渲染。女士发型或盘于头顶，或堆于脑后，发饰较少，雍正时发型高耸而呈锥形，乾隆描绘细致入微，常绘发饰。
从底款看，该碗年代为康熙早期。底外缘为双青花线圈，正中双方框内书青花篆体“制”字。该款青花发色灰蓝，笔画末端浓重处黑蓝，是康熙早期青花的典型发色。
与其他纪年《西厢记》故事瓷器比对，也证明该碗年代为康熙早期。巴特勒家族所藏的三件纪年瓷器“戊申（康熙七年，1668年）年制”青花《西厢记》故事图碗、“康熙壬子（康熙十一年，1672年）中和堂制”青花釉里红《西厢记》故事图盘、“康熙癸丑（康熙十二年，1673年）中和堂制”款青花釉里红《西厢记》故事图盘分别绘红娘请宴（图28）、倩红问病（图29）、佛殿奇逢（图30），其场景与山西博物院藏五彩碗所绘非常相似。红娘请宴一折，重点刻画张生的神态，他头戴乌纱，手执折扇，大腹便便，气质娴雅。倩红问病一折，题眼是“病”，山西博物院藏五彩碗以煎药承题，巴特勒家族藏釉里红盘用药碾子点题。佛殿奇逢一折，无论构图，主人公的表情，还是所用道具都很一致。
综上，山西博物院藏的这件五彩《西厢记》故事碗应是康熙早期的产品。（责编：雨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