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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FICE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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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茵茵砰地关上车门,走进写字楼。鞋跟敲到大理石地面上,声音肆无忌惮、旁若无人。

写字楼大厅阴凉空旷。

谢茵茵的阵仗,是典型的有点小地位的职场女人。脖颈直挺,肩头松垮,头微微歪向一边,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冷漠。看似冷漠,其实每一个细节都是在刻意地表态,恨不得向世界大喊――看我。

手机响。是助理丹阳打来的。

“喂。”声音是修饰了的端庄。“谢总,陈经理出事了……”丹阳的声音有点异样。

“出了什么事?”“陈经理在阜阳出车祸,没了……”

谢茵茵一惊,“我就在公司楼下,一会儿上楼再说。”

电梯门开,谢婷婷扣上电话,走进电梯。按下17楼,电梯门缓缓关上。

在大厅一侧,保安监控室里,一个中年保安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监控视频。

他看到谢茵茵进大厅时,身后跟着一个男人。男人低着头,走路姿势很奇怪。谢茵茵接电话,他就站在身后一动不动,谢茵茵进电梯,他也跟着进电梯。

中年保安喝了一口茶,想起,这个男人好像是17楼的那个陈经理。

谢茵茵在公司里的口碑算不上好。

事业有成的女人有两种,一种是没把自己的性别当回事,她们做自己能做的,不自卑,但也不强求,与这样的女人共事,是一种快乐:另一种是时刻记得自己是女人,她们的努力更像是一种表演,用过分的强势掩饰内心的虚弱,和这样的女人共事,是一种痛苦。

谢茵茵属于后一种。

助理丹阳深知其苦。有事,丹阳打电话向谢茵茵请示,谢茵茵说,助理应该学会处理问题,所有的事情都给我,要你干什么?可是,类似的一件事,不请示她,她又责备,你只是一个助理,怎么可以自己做决定,到底你是副总我是副总?

假若丹阳小心翼翼地请教,到底什么事情该请示,什么事情不请示。谢茵茵马上端出一种不耐烦的表情,如果这样的事情都要我教给你,你就没有担任这个工作的基本素质。

丹阳对这份工作诚惶诚恐。

此刻,所有的销售经理被召集回来,在大会议桌边围坐。

雷总,这个公司的老板,坐在一端。谢茵茵次席。

“小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很难过。人生无常啊,我们都应该更珍惜生活。”雷总侧头,问谢茵茵,“小陈原来负责的区域怎么安排々”

“陈经理负责的阜阳,非常重要,是我们公司的一个关键销售区,所以,我决定由我亲自接手。”

几个销售经理互相用眼角对视了一下,没说话。但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什么阜阳很重要。如果真重要,当初一片空白的时候,为什么不亲自接手?当初雷总就要派她去开发,但她说阜阳太远,让小陈去开荒。

如今,小陈把阜阳业绩提上来了,客户也稳定了,谁接手,就意味着坐领几十万的业绩奖金。

销售经理们暗骂,这女人脸真厚。

雷总想想,说好吧,这样更保险一些。

会议室里是暗战博弈,谁也没注意到,会议室一角的一把空椅子,兀自摇了一下。

雷总在离开公司的时候,提醒谢茵茵,明天的客户演示,一定要准备充分,这是一个大客户,马虎不得。

谢茵茵说,雷总放心,我都准备差不多了。

看着雷总消失在视线里,谢茵茵快步走回办公室。其实,明天的客户演示,根本还没开始做。她让丹阳把3个有关的销售经理叫来。吩咐,这份资料,你们4个在明天早上之前一定要弄完。

要加班了,恐怕还要到半夜。

3个销售经理不满,但雷总的部署,不好拒绝,何况案子与自己有关,脱不开干系。

丹阳也不快,她知道,这个案子早就定了,可是谢茵茵迟迟不启动,明天就要用了,才想起弄,最后加班的还是自己。总是这样,10次加班,9次是人为的。更何况,这个案子其中很多部分应该是谢茵茵自己弄的,她不动手也就罢了,还不给足够的时间。

丹阳着着胆子说,这里边有需要您亲自定的部分。

谢茵茵用眼睛剜丹阳,说,我要做更重要的事情,你们先做,我把关。我要去见一个客户,然后回来帮你们。

4个人心里骂,谁帮谁呀!

谢茵茵不是去见客户,而是去修指甲。

她心情好,拿下阜阳,又是一大笔收入。

回到公司,已经是晚上8点。写字楼空旷黑暗,一楼的保安靠在椅子上看报纸。

谢茵茵进电梯,到17楼,公司公共办公区的灯开得雪亮,办公桌大多空了,只有4个人在电脑前忙得抬不起头。

“进行得怎么样了?”

“早呢。”几个人异口同声。

“吃饭了吗?”

“我定外卖了,一会送来,我不知道你的安排,所以没定你的。”

“没关系,我吃过了。”

谢茵茵突然看到,人事部的办公区,一个4、5岁大的小女孩趴在桌子上画画。

“这是……”

“哦,这是我女儿。”丹阳赶紧站起来,“今天她爸爸也加班,我只好把她接到这了,她挺乖的,不会打扰我们,来,萌萌,叫阿姨。”

小女孩抬头,眼睛水亮水亮,瞳孔又黑又大,“阿姨好。”

“萌萌好。”谢茵茵心情不错,又对丹阳说,“没关系。只要她不影响到你们就行。”

她,边说边回自己办公室,回头看看,总觉得今天大办公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又找不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晚8.20,冬日的夜,黑得特别沉重。

公司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大男孩拎着个大塑料袋,“送外卖。是这吧?”丹阳站起来,对。

大男孩放下大塑料袋,说,6份,20元一份,一共120元。

丹阳正要掏钱,咦,不对呀,我打电话定的是5份,我们4个,加一个小孩。

大男孩挠头,你们一开始定的是5份,但后来不是又来一次电话,说加一份吗?一个男的打的电话,说话声有点闷。

丹阳问销售,谁加的,三个人都摇头。肯定是你们弄错了,算了,都送来了就留下吧。

大男孩接钱,边往外走边嘀咕,谁弄错了,我才没弄错呢。

晚上很静,谢茵茵听到对话,从办公室走出来,看大家在吃饭,萌萌啃着一只鸡腿。谢茵茵心里突然一揪,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桌子上摆着一份多出的盒饭,静静地,在谢茵茵眼中有点诡异。

它是属于谁的?

9:10,窗外的黑,仿佛渗进窗户,要渐渐吞噬灯光。

公司的大玻璃门又被推开,一个男人满身寒气地跑进来。是丹阳的老公,加完班来接孩子。萌萌已经困了,看到爸爸,高兴地跑过去。

给萌萌穿好外套,要告别了,萌萌突然跑过去,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画的画给妈妈。

画上全是人,有妈妈,还有和妈妈一起加班的叔叔。

小孩子画人,细看都有些恐怖,比例失调的身体,走形变样的脸。

大家凑过来看,在画上找到自己,看着自己在孩子笔下的怪样子,哈哈笑。

这是妈妈,这是谢阿姨,这是刘叔叔,这是关叔叔,这是孟叔叔

咦,在纸上,多了一个人。

看样子是个男人。

这是谁?丹阳问。萌萌指指角落的空位置,说,就是刚才坐在那里的一个叔叔呀。

大家望去,那里灯光暗淡,没有人。

回头再看纸上那个多出来的男人,五官混乱,似笑非笑。所有人都突然感觉到一阵惊悚,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想起那份多出来的盒饭,难道,这片办公区里,真的多出一个人?

临近10点。

谁都知道今天的不对劲儿,但是谁也不愿意说出来。大家心照不宣,但心里都毛毛的,手上的活也开始仓促混乱。

谢茵茵在自己办公室也坐不住了,到办公区坐着。恐惧的时候,只能相互壮胆。

不时问一句,怎么样了?

大家都想快点结束,马上离开。

终于,大家凑齐了所有资料,最后一页从打印机里吐出来,七手八脚地装订。手上忙乱,却静得出奇,谁也不说话。就像这里有毒气,大家正屏着呼吸做事,为的是赶紧逃出去。

订好了材料,大家各自拿外套拎包。

就在一切就要结束的时候,突然,大办公区的灯瞬间全部熄灭,窗外的黑暗决堤一般淹没所有人。

所有人被突然的变化惊呆了,都没动。几秒之后,丹阳一声尖叫,转身就往外跑。然后,大家全都跑出去。

其实,所有人都看到了。

在那个角落里,有一个男人的隐约的身影,坐在椅子上,看不清面孔和衣着,却能感觉到,这个多出来的男人,正似笑非笑。

雷总的脸色从来没这样难看。客户演示会搞得一团糟。

客户已经礼貌地表现得有兴趣,认真听,但谢茵茵像一个初次登台的新手,铺了一桌子的资料,却连不上顺序,讲解毫无条理。不要说雷总了,连大客户都觉得尴尬。

大客户出来时,对雷总说,我们再考虑考虑。

给我一个解释。雷总看谢茵茵的眼神第一次如此失望和不信任。

谢茵茵说,公司昨晚闹鬼了,还把过程仔细地讲一遍。

雷总把当晚加班的4个人叫进来,问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丹阳和3个销售经理互相看了看,都摇摇头说,什么也没发生呀,一切正常。

一周之内,雷总把公司销售的几个重要任务直接交给苏经理,实际上,已经相当于停止了谢茵茵的工作。

午休的时候,丹阳和3个销售经理坐在餐厅里,边吃饭,边小声说话。

“你说,那天真是小陈吗?”

“就是他,我太熟悉他的样子了。其实,感觉是小陈之后,我一点都不怕了……”

“那你做伪证的时候怕吗?”

“我觉得她可怜,在公司里,没有一个人喜欢她,还没有一个鬼值得挂念。”

午餐结束,他们出了餐厅,走向巨大的写字楼。

写字楼如一座蚁丘,进出的男女,虽然神色各异风采有别,但都如同忙忙碌碌的蚂蚁,穿梭往来,只为一口生活。

谁肯留意,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还是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