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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像一个侵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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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看见

隔着衣服 我轻易地

看见自己的身体

看见了

头发 眉毛 眼睛 胡楂 每一个毛孔

可我

无法看见体内

想必他们都在忙碌 一刻也不停

感觉不适了

我还不能深入

只能借着药方

逆着呼吸

一次次探问 抚慰 疗伤

其实我也不想看见

看见体内的灰尘 细菌 病毒 心伤

我不懂医学

就像我看见暴出的青筋

却无法看见 血流的方向

等我老了 走了 枕着黄土长眠

一只只蚯蚓

会穿越我的身体 将活过的时光

一点点

从地面翻出

雪落大地一样的白

头发掉得多时 我真有些担心

担心一根根黑发

提前和上帝赴约

带走我仅存的一点青春 基因 命脉 热度

甩下我

少说也有十万多根

分给生命中的每一年

每一月 每一天 每一时 每一分 每一秒

可实际上

总被躲避的时光窃取

没有这样的平均

挺奇怪的 几乎是每年

夏秋掉了的头发

冬春又长了回来

间或偷偷钻出一种新色彩 向我提示

女儿还小

剪下一根根白发 放在我的左袖口

一共二十多根

在阳台上一抖

过去的生活 不容我再看

纷纷逃散

不知怎么

从此 看到我的袖口不再是蓝黑色

而是白色

雪落大地一样的白

手机

这个手机 比我的身体要小无数倍

体重要轻无数倍

可它却成为

我身上的一个最强大的器官

或者 嫁接在我身上的

又一个人

总不顾心脏 大脑 肠胃 肝胆 肾脾

不顾我的忙碌 无助 疼痛

或别的什么

它总将我命令

这个小玩艺儿 口气大的令人惊讶

那些声音 图像 文字 数字

含混在一起

令我弱小的耳朵

难以分拣

右手还在紧张工作

手机就突然断线 这可慌坏了我

我的赶快

拔号 道歉

将对方的声音 一一拾进记忆的筐子

按说 它未经我母亲的生养 抚育

不应该成为我身体一部分

可它

强加在我身上 强加在我的后半生

也许就因为这个小玩艺儿 颐指气使的

令我今生

成为生活的一个弱者

拍一拍翅膀

没看见任何飞翔的翅膀

但我看见

众鸟的路途

像断裂的线 疼痛 惊恐 混乱

与世事万物

纠结不清

饥渴的树梢 向我含悲地招手

迷蒙中

我看见了风

在一种覆盖下

冲突

拌着向上的尘埃 浑浊的气味

不忍心告别

泪水越过泪水

我看见了雨 从未有过的澄明

倾盆似的

总淋不湿大地

被一种隐约的惊叫拦截

时光抽掉人渐凉的血丝

一切都很苍白

这样的时候

我看见了雪 在天外独自冷酷

洁身自好

真想化作一支笔 让灵幻的鸟

衔到高空

筑巢 抑或

将一朵朵警语似的雪花阅尽

裹紧千言万语

拍一拍翅膀

向上飞翔

换一个黑夜给我

换一个黑夜给我 就少了一个白天

少了一个上午 中午 下午

和我那充满迷恋的黄昏

换一个黑夜给我

近旁的 还是远方的

那些命令者的身体 口气 眼神 表情 旨意

就不用掩饰

换一个黑夜给我

这十二小时就没光照 色彩 美丽

让我回到乡下

让高粱 谷子 糜子 黑豆 玉米暂停生长

和我在一起

相拥而泣

换一个黑夜给我

世界就成了一色

换为黑夜

我就会单纯 什么也不用看见

一双袜子

两双不同的黑袜子 为我的脚

买下冬天

买下六个节令

立冬 小雪 大雪 冬至 小寒 大寒

一双上班 一双就在家休息

在火车上走动

一双就在包里睡觉

轮流着

将我生活滚烫的足迹

一一拾起

这么多年 两双黑袜子

换白班

接连亲昵我的身体

每晚洗一双袜子

一拧

流出我的站台 奔走 茫然 暖意

最后一拧

不是一滴水

是泪

活像一个侵略者

夺走我的才情 事业 进取 独立思考

让我的行程

折断

倒着回来

给我泪水 悔意 在路途上起点

在最初的起点处起点

然后从夜晚入侵我的身体

恣意地

让病菌 毒素 一步步向我攻击

我高度警觉 防卫 对抗

你一次次

逾墙而过 向我偷袭

对每个部位的伤害 归结到心灵

一一打开

深藏着我的简衣 素食 理想 情怀 付出

咽下的冷气

深受的冤屈

和彻骨的疼痛

生活像一个侵略者

像夯重重的

一次次击打

我变得越来越矮 和故乡的距离

就越来越近

最终

我低于长满野草的下桃树山 低于

坟上突起的土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