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时宜的无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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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韩杰

主演：王宝强、谭卓、何洁

上映日期：2001年11月4日

作为拥有丰富农村生活的人，在下看《Hello！树先生》，很是快慰，童年见过一些晃荡在村野中的闲汉形象浮现在记忆中。王宝强饰演的树先生，是真实存在过的人，也曾经在莫言和张炜的小说中一再闪现。贾樟柯监制、韩杰编导的本片，是彻底的虚构，又是深刻的写实。

卡尔维诺笔下有个树上的男爵 ，《Hello！树先生》显然没有那么轻盈。赵本山和范伟饰演的东北农民，他们的狡黠、蠢笨并存，其强悍的生存能力是真实的。王宝强饰演的树先生，一无是处、不合时宜、以无用为大用，是神神经经的“通灵者”、精神分裂的妄想症患者、社会主义新农村生活方式的落魄者、邋里邋遢的天真烂漫的废人，树先生躲在高高的树上，分裂成无数的荒诞现实的人，同样也是真实的。

《Hello！树先生》有意采取逻辑混乱的创作手法，毫不留情地隐喻当代中国的现实处境。韩杰和贾樟柯将主人公们放在当下中国最大的表演舞台上，试图一举打通宏观、微观的分野，将人生的悲喜剧和高速运动中的世界在一个真实/虚假的境遇中碰撞，陌生、荒芜。煤矿开发是GDP崇拜，朋友疏离、亲情缺失、爱情无望，则是造成中国村镇留守人口的精神和生活状态恶劣的理由。现实中的三十岁男人，如果不能在世俗意义上获得“成功”，没有被熟人社会肯定，孤独地生活在衰败的农村，大有可能是要被逼疯的。疯了之后的树先生，能够异常清晰看到死去的父亲和大哥，他们或忧心忡忡地看着现实，或热情奔放地唱着过去的歌谣，《冬天里的一把火》令观众回忆起《站台》等充满象征意味的1980年代之歌，故乡和外面的世界，都或许是孤独。

人格很不稳定的树先生，他的故事，观众很难分清楚哪些是真实的，那些幻想的部分又有着不同程度的夸张、变形，超现实的乡土魔幻，最终我们看到的“这一个”，倒是真正做到了“一千个观众眼里，有着一千个树先生”。树先生的造型，来自于名动网络的犀利哥。王宝强的表演，神经兮兮中自然有纯粹的真诚在。这份真诚，是最普通的农民，面对必然消失的农村的本能反应。成为半仙之后的树先生，很本分地做着扬名立万的工作，为衰败的大地和乡人指点迷津，黑色的深夜、颤栗的大地、血色的黎明、诡异的迷幻，是通灵者最好的舞台，树先生终于合乎适宜，无用之人有了大用，然而观众却是被韩杰砸晕，首先搞不懂电影中有多少故事是与你开的玩笑。

《Hello！树先生》犹如多声部很不协调的多主题变奏，韩杰有意将电影搞得很不稳定，我很喜欢这种故意，因为中国的现实就是如此。从《新闻联播》中的东北农村，到微博上的各种吐槽，再到东北农村的真实世界，这其中有着太多的提炼、化装和造像，每一种媒介中呈现的人物，都无师自通地“表演”，只要是被观察、记录，都是如此。树先生引领电影中人狂欢，是最本真的现实描摹。很多时候，城里人的目光，本身就预定了立场，所谓农村中的月光，往往并不真实。

云飞扬

1978年生于山东日照，知名娱乐评论人，现局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