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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伟:历尽沧桑方知那含蓄深沉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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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 范 伟

文 若风尘

2007年4月28日,由范伟主演的电影《耳朵大有福》迅速杀青,这是他在去年10月份车祸以来首次接演的一部片子。在死亡边缘挣扎过后,身体恢复良好的他,对亲情,尤其是父爱有了更深的感受……

认为父爱偏心,那个敏感倔强的孩子好失落

1962年9月,我出生在沈阳的一个普通工薪家庭,父亲是一家炼铁工厂的宣传干事,母亲则是一名商店营业员。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虽说我是家里的“小儿子”,可父亲却并不宠我。看到别的父亲对“小儿子”都特别疼爱,惟独我却得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关注,我心里特别不平衡,对父亲充满了敌意。只要看到父亲对姐姐、哥哥多点儿亲昵,我就很生气,狠狠地瞪着父亲。有一次,姐姐、哥哥和我吵嘴,逗我说我是捡来的孩子。这虽是玩笑,当时我却信以为真,以为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父亲才会对我那么冷淡。

一次,我因为一些小事和哥哥、姐姐闹了意见,父亲知道后,就批评了我几句。我觉得父亲对自己不公平,让自己受了委屈,一气之下便赌气离家出走了。

当时天已经黑了,我不敢走得太远,想来想去只好躲到附近的一个仓库里。因为走得急,我只穿了件单薄的上衣,到了半夜,冻得直发抖,但我却很“犟”地不肯回家,后来就在仓库里迷迷糊糊睡着了,一直到了凌晨才出来。一想到自己离家这么长时间,却没有亲人出来找我,我当时特失落地想,自己果然是捡来的孩子,就算走丢了,也没有人关心。想着想着,就在家附近的火车道上越走越远,我发誓再也不回那个家了。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父亲的声音,在一声声地喊我的名字。父亲的声音嘶哑,想必是喊了很久,我心里顿时有种被重视的感觉。

父亲再喊我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应了一声。

父亲终于看到了我,他紧忙跑过来,一把抓住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动情地说:“小伟呀,找了你一晚上,你跑哪儿去了,可吓死我了!”我惊讶地看到,从不轻易落泪的父亲居然哭了,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哥哥姐姐的话不是真的,以前的我太傻了!

可惜,那次的离家出走虽然让我确认了父亲对自己的感情,对父亲的印象也有些改观,但回到家后,父亲又回复到了从前的严肃冰冷,这让我和父亲之间有了新的隔阂。尤其是相对于母亲的偏爱,父亲显得那么冷漠。

一次吃饭的时候,母亲夸我聪明,父亲却说:“他也没什么啊,张家的孩子比他强多了。”一听这话,我就特反感,把筷子一放,就说:“我不吃了!”说完转身就走。母亲刚要追,就被父亲拦住了:“不吃就不吃,饿几顿就什么都吃了!”从那时起,我更加排斥父亲了,很长一段时间内,不管在做什么,我只要一看见父亲来了,就立刻借口走开。

我的童年就是这样在与父亲的冷战中度过的,若不是母亲从中调和,我们父子二人简直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其实我最介意的是,父亲对学习不错的哥哥、姐姐总是和颜悦色,而对成绩一般的我却是冷若冰霜。我觉得父亲对他们的爱自己无法超越,父亲爱的天平永远不会倾斜于我。

父亲放“狠话”,让学艺儿子走红全国

1978 年夏天,初中毕业的我在中考时因两分之差而名落孙山。那时,关于我是继续读书还是拜师学艺,父母意见不统一。父亲想让我再复读一年,然后考大学,这样将来能分配个好工作。母亲却因为我从小就喜欢表演而坚持认为应该发挥我的特长,让我拜师学艺。本来我对读书还有兴趣,可一听说父亲希望自己读书,我立刻就站到母亲这边说:“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学相声,我喜欢相声。”

见我主意已定,父亲只好无奈地同意了,不过,他却特地跟我强调说:“你要学相声也可以,我们继续供你。但是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可别半路后悔。今后你只能靠自己,别指望我们,我们也帮不了你什么。”听父亲这样说,我就想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心里觉得父亲是在给自己放狠话,不由暗下决心要争口气给他看。

就在那年夏天,父亲带着16岁的我,叩开了著名相声演员陈连仲家的大门。见到陈连仲老师后,父亲就说:“这小子很笨,但就是喜欢相声,请老师以后严加管教,多多指点,不然他就真的成废物了。”

亲耳听见父亲在老师面前这么诋毁自己,我的自尊心真是受到很大伤害,同时恨极了父亲的“轻视”。为了不再搭理父亲,我自己悄悄地把行李带到了宿舍。父亲临走的时候过来看我,我就闭上眼睛假装睡觉,父亲只好独自走了。

后来,我在学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土话腔调重,一直平卷舌不分,学起来比别人吃力。当时很多人都说我没前途,干脆改行算了。对此,我一度很灰心想放弃,但一想到父亲的话又很不甘心。为了不被父亲轻视,我一有心事就瞒着父亲,偷偷地对母亲说。还好,母亲一直很相信我,总是在我失落的时候鼓励我,让我坚持了下来。

所以那时,我对母亲特别依赖,只要一有空,就往家跑。有一次,我连着一个礼拜都没有回家,就想在家里多呆一天,没有回去上课。父亲知道后,特别生气,跟母亲大发雷霆:“你就惯着他吧!现在就开始逃课,这孩子怎么这么没出息啊!这么恋家对学业有什么好!我看他也学不出什么名堂,根本没放心思在学习上!”

这番话刚好被我听到,我当时特别生气,气呼呼地推开了门,拿起在床上的书包,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便走。听着母亲在后面一声声地喊我的名字,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因为父亲的话,我赌气不再回家,每次都是母亲跑过来看我,虽然每次母亲都会跟我解释,说:“你爸爸说话虽然不中听,但他心里都是为你好。你不知道他可想你了,让你回去呢,只不过他不会对你说而已!”但这些话根本不能消除我对父亲日积月累的误会。

为了争口气,混出个名堂给父亲看,我咬牙刻苦学艺,终于拼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1984年1月5日,我考到了沈阳曲艺团。那时的我已算是小有成就,创作并表演的多个作品曾获辽宁省相声比赛奖。1991年,我表演的小品《烦恼》还荣获首届东北三省戏剧小品大赛明星奖。

我终于可以说是给自己争了一口气。看得出来,父亲也很为我高兴,但在心里,我还是很排斥跟父亲亲近,每次父亲想和我谈心时,我都尽量躲着。尽管如此,父亲还是尽他所能地收集一切和我有关的东西,当然,这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突发车祸,亲情相伴方知父爱深如许

1995 年春节,我第一次和赵本山在央视春节晚会上合作了小品《提干》,当时,我的母亲已经病危了,可卧床已久的她还是坚持在病床上坐了12分钟看完了我的演出。不久,母亲便去世了。

母亲走后,父亲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哥哥、姐姐先后成家,而我更是因经常演出很少回来,家里只剩下父亲一个人,他经常沉默地在椅子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这时的我,虽然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排斥父亲,但常年以来的隔阂使我失去了关心体贴父亲的习惯,没有发现父亲的孤独。

2003年大年初二,父亲打来电话,问我是否回家过年。当时因为初三还有地方台的节目,我就推辞说不回去了。父亲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说:“哦,那你在外面过年也行。”放下电话,我心里突然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好像父亲一下子老了许多。

2006年10月8日,我在内蒙古西蒙市多伦县草原上拍摄电视剧《左伟与杜叶的婚姻生活》。还剩下最后一个镜头就杀青了,也就是主人公骑摩托车从镜头前一跃而过。当时导演要找一个替身来演,我觉得那样会不真实,便坚持由自己来演。

骑上摩托车后,我加大了油门,可没想到的是,在转弯的时候,我忽然碰到了一块大石头,还没来得及避让,就连人带车翻到旁边的水沟里去了。听剧组人员说,他们跑下来抢救的时候,350多公斤的摩托车已经断成了几截,我整个人窝在那儿一动不动。当时大家都惊呆了,连忙叫了120,多伦县人民医院立即安排了最好的医生、护士展开了抢救工作。

经过诊断,我的脊椎严重错位,如果不及时医治,将终身残疾。医院通知父亲后,父亲当天就坐飞机从吉林赶到了内蒙古。

10月9日,我被转到了301医院,X光片拍完之后,医生确诊为骨裂,不用动手术,只要静躺,不做剧烈运动,让受伤的骨头慢慢愈合即可。

虽然正式脱离危险了,但是因为用不上药,我每天都要忍受剧烈的疼痛,再想到电视剧因自己而搁浅,我的心情更是郁闷。一看见儿子和父亲老在面前晃来晃去,我就烦躁地对妻子说:“你让他们都回家吧!都呆在这儿干什么啊!”当时我心里很乱,也没考虑到父亲的感受,就这样,父亲被我“赶”回了家。

我住院的第三天,儿子就提着保温盒来到了医院。因为不能动,妻子就一口口地喂我,吃了两口,我就问儿子:“这是什么肉啊?还挺嫩,真好吃。”儿子回答说:“那是鸽子肉,爷爷用沙锅炖了3个多小时呢,能不好吃吗?我想吃,爷爷都不让。”

“鸽子肉?哪儿来的?市场上没有卖的啊!”妻子问道。“是爷爷去顺义买的,买了20只呢!你不知道,爷爷让我在网上查药方,看到姚明受伤时开的药方,就说鸽子肉好,他就去菜市场买鸽子,可市场没有卖的。后来,爷爷看见咱们小区一个养鸽子的有几只鸽子,就去买人家的鸽子,可求了半天,人家就是不答应,还挨了一顿骂。为这,爷爷难过了一个晚上,后来听人说顺义有,他就大老远地跑到顺义去买回来了。”

听完儿子的讲述,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知道,以父亲的性格,这辈子都很少求人,可现在,为了自己的伤,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去求别人,还被别人骂,到了医院又挨自己的训……想到这些,我忽然觉得对父亲很愧疚。

后来,父亲也一直没有来医院,只是每天做好了汤让儿子送来。我就问儿子:“你爷爷呢?怎么没来?”“爷爷今天来过,昨天也来了,一直在外面椅子上坐着,我拉他,他也不进来,怕你看见他心情不好。”我听后,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你对你爷爷说,下次让他进来看我,爸也想他了。”我几乎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第二天,父亲来了,站在床边有点儿拘谨。“爸,你来了啊!坐在这里吧。”我连忙招呼父亲。“小伟,你好些了吗?”父亲问我。“好多了。”看着眼前满脸皱纹的父亲那关切的眼神,我忽然明白了,父爱是深沉含蓄的、是不善表达的,这些年来,我竟然一直没有读懂父亲。

因为骨裂禁止行动,我甚至不能去厕所,只能半躺在病房里,父亲就亲自护理我,我对父亲说:“爸,让医护人员来吧!”父亲说:“怎么啦,我不是一样吗?再说了,咱别为难人家了,多不好!你妈小时候都这么伺候你,现在轮到我,你难道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完,就笑了起来。看着父亲蹒跚的背影,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在我住院的两个半月里,父亲和妻子轮番陪伴在病床边。因为休息不好,父亲更显苍老了,而我却在父亲的精心照顾下,一天好过一天。

2007年1月2日,距春节还有一个半月时间,我就出院了,一些小动作都可以做了。赵本山来看我时,见我恢复得还不错,就邀请我上春晚,但我一口推辞了,因为我要和父亲呆在一起。这么多年来,我才读懂父亲,这份迟懂的亲情太需要珍惜了。

2007 年春节,是我从上春晚以来最幸福的春节,看着眼前苍老的父亲――那个一直被自己恨着的,却深深爱着自己的父亲,万千话语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举起杯,我对父亲说:“爸,来,儿子敬您老一杯,谢谢您!”而父亲,竟然举杯失声痛哭起来,我的眼睛也止不住湿润了。在我45岁的时候,我终于能与父亲心无芥蒂地开怀畅饮了。

与父亲共度一个春节后,我才真正体会到父亲老了,儿女又不在身边,老人太孤独了,于是,我托人给父亲介绍了一位65岁的退休老人做老伴儿,好在两人在一起还谈得来,父亲终于有了聊天的对象,整个人变得精神焕发起来。看到这些,我的心里才有了一丝安慰,这些年来,我欠父亲的实在是太多了,真是无法弥补。

五一前,我给父亲打电话,告诉他我想在五一前拍完戏,带父亲去旅游。“爸,你说你最想去哪里?我带你去。”父亲在电话的另一端对我说:“我哪里都不去,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别太拼命了!”放下电话,我一阵感叹,父爱真的是含蓄深沉的,好在我读懂的还不算太迟。希望其他像我一样的子女,都能读懂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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